】 【打 印】 
【 第1頁 第2頁 第3頁 第4頁 第5頁 第6頁 第7頁 】 
《文化絕望的政治》|魏瑪共和國的盛世危言
http://www.CRNTT.com   2022-12-08 14:36:21


 
  範登布魯克(Arthur Moeller van den Bruck,1876-1925)是朗本的門徒,也是一名藝術至上主義者。他認為德國的危機源於對原始精神的背叛與遺忘,並相信可以通過培養偉大而富有藝術天賦的新人來改變現狀,這些新人將帶領國家走向繁榮昌盛。像所有離經叛道的藝術家一樣,範登布魯克在臨近畢業之際選擇從文理中學退學,此舉也意味著他永久失去進入德國大學(以及學術圈)的機會。作為自由職業者,他一開始致力於文學翻譯,(和妻子一道)移譯笛福的《摩爾·弗蘭德斯》、莫泊桑的短篇小說、愛倫·坡的作品集,以及拉斯金的藝術講座。1902年,為逃避服兵役,他只身流亡巴黎,拜在俄國神秘主義者梅列日科夫斯基門下,並結識一名俄國青年女子露西(後成為他的第二任妻子)。受此影響,範登布魯克開始閱讀陀思妥耶夫斯基,並迅速皈依為“死忠粉”——他翻譯出版二十餘卷陀思妥耶夫斯基文集,希望效仿陀思妥耶夫斯基的霸權與擴張策略,為德國爭取生存空間(Lebensraum)。範登布魯克深信,德國人和俄國人一樣,在本質上都是東方的“年輕人”,而英國和美國則是西方的“老年人”,因此,德國通過擴張領土實現“對歐洲的統治”是昭昭天命,毋庸置疑。

  1922年,範登布魯克代表性著作《第三帝國》問世——照斯特恩的看法,該書不僅標誌著他本人“思想之巔”,也標誌著“日耳曼意識形態之巔”。在書中,範登布魯克延續拉加德和朗本等人的主題,即鼓吹以地域的(lokal)德國文化反擊普世的(universal)西方文明——他本人長期仇視西方,認為西方是自由主義思想和資產階級腐朽生活方式的滋生地,倘若不加以遏制,必將禍及德國乃至整個歐洲。因此,範登布魯克聲稱需要發起一場革命,反抗國人對自由主義和現代性的“盲目崇奉”。在巴黎和會上,作為勝利者的西方得意洋洋,對德國百般羞辱,而德國無力反抗,只能逆來順受——新仇舊恨交織,由此他打出讓德國“脫離西方軌道”的旗號,倡導聯俄聯共的策略,大力向東方拓展,致力於建成第三帝國。究其實質而言,範登布魯克的建國方略是以一種民族主義形式對社會進行重組,旨在消除階級鬥爭,構建民族共同體,由此形成一個不可分割的強大戰鬥堡壘。這一構想深謀遠慮、視野恢弘,也代表了當時有識之士和有為青年的共同理想——納粹宣傳部長戈培爾在1925年日記中記載,他被《第三帝國》深深地打動:“如此冷靜清晰,卻又充滿激情,(它)寫下了我們這些年輕人心中早就知道的一切。”十餘年後,第三帝國在萬眾歡呼聲中宣告成立。

  德國人的帝國夢由來已久。十八世紀浪漫派詩人諾瓦利斯在《基督教或歐洲》(1799)一文中既頌揚了帝國恢弘的歷史過往,又描繪了帝國重新崛起的美好藍圖,令人熱血沸騰。哲學家費希特在《對德意志民族的演講》(1808)的結語部分預言:“在所有現代民族中,你們是人類最無可挑剔的後代,你們將引領人類的發展。”或許正是這種“天選之民”的迷思,導致德國人盲目自信,認為具有德國特色的道路(Sonderweg)與眾不同,將指引他們雄踞於世界各民族之上。正如斯特恩在本書結語“從理想主義到虛無主義”中所說,夢想與現實的差距造成了他們的心理失衡和不滿情緒——“它們根植於德國文化之中,很容易被政治加以利用”。
 


 【 第1頁 第2頁 第3頁 第4頁 第5頁 第6頁 第7頁 】 


掃描二維碼訪問中評網移動版 】 【打 印掃描二維碼訪問中評社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