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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絕望的政治》|魏瑪共和國的盛世危言
http://www.CRNTT.com   2022-12-08 14:36:21


 
  拉加德後如願進入哥廷根大學,致力於文化批評研究。他認為德國正走向永久毀滅之路——出於民族自豪感,拉加德一向自詡德國是“詩和思的民族”,同時德國人理所當然是世界的精神領袖,但他環顧四周,到處皆是衰敗景象:人們變得世俗拜金,文化傳統蕩然無存,令人痛心疾首。拉加德深信英雄主義(或愛國主義)是改變現狀的一劑良藥——在他的筆下,英國通常被描繪成一個物質主義的、自我中心的“小店主”國家,而德國卻是一個為集體意志的宏偉藍圖不惜犧牲個人利益的“英雄”國度——因此他憎恨英國工商業文明的銅臭氣,並不遺餘力鼓吹中世紀貴族的自我犧牲和尚武精神。普法戰爭(1870-1871)期間,他上書德皇威廉一世,聲稱阿爾薩斯、洛林以及盧森堡“必須永遠屬於德國”。戰爭結束之際,他在致友人書信中宣稱,“在此之前不轟炸巴黎是犯罪行為。現在就要讓它變成一堆瓦礫——當然圖書館除外”。

  拉加德是典型的民族(民粹)主義者。從捍衛日耳曼純正文化立場出發,他主張將希臘、羅馬和猶太“元素”從《聖經》和德國中產階級新教中剔除出去,由此建立一種全新的“日耳曼宗教”(或稱“未來的宗教”,它源於對基督教的重新解釋,提倡將“福音書”從異教影響中“解放”出來)——舊的宗教讚美耶穌之死,而新的宗教則為之慶生。十餘年後,尼采在《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中宣稱“上帝死了”,並為之歡呼(預示“超人”時代的來臨),顯然受到拉加德思想影響。從這個意義上看,拉加德也是當之無愧的“德國的先知”——用斯特恩的話說,其實質是“披著基督教外衣的神秘民族主義”。

  值得注意的是,拉加德所說的民族/國家觀念相較於半個多世紀前的黑格爾更為專制,後者主張為公民(或市民)社會(Gesellschaft)保留自治權,而在前者論述中,作為共同體(Gemeinschaft)的國家,其利益高於一切;與之相反,個人的價值及權利不值一提,甚至“隨時可以犧牲”——正如日後納粹宣傳機器借助《我的道路》建構的幻景:鄉村是共同體,是“自然的整體”,代表德國文化傳統中的秩序、服從和安寧,而城市則被視為純粹的合夥人團體(或社會),是“人工的碎片”,預示著躁動、紛爭甚至暴亂。前者是高尚集體主義的典範,後者則是渺小個人主義的化身。拉加德的精神門徒海德格爾正是這樣一名集體主義者——據他的哲學家好友雅斯貝斯描述,1933年納粹上台後,海德格爾處於一種“狂喜”和“迷醉”的狀態——他沉溺於“聚合”民族共同體的輝煌誘惑之中,以至於“再也看不到任何對規則、法律和權利的需求”。對於這一問題,其實早在1887年,社會學家滕尼斯便在《共同體與社會》中進行了深入探討——可惜拉加德晚年貧病交加,無心學術,並未能對此做出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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