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死去為了要活的人們的生存”
儘管奔赴滇緬戰場讓穆旦吃盡苦頭,九死一生,但他為我們留下一段傳奇和一篇傳世佳作《森林之魅——祭胡康河穀的白骨》。
作為一名戰爭年代的現代詩人,穆旦不僅僅是一個呐喊者、參與者、思索者,更是一個書寫者、記錄者。他用詩注釋了戰爭的某一個側面。他經歷了戰爭和死亡,他洞見了它們的本質,照亮了它們的背面。作為個體,他站在“人”的角度思考戰爭、苦難以及人的渺小、戰爭的殘酷和自然的博大。在《森林之魅——祭胡康河穀的白骨》中,穆旦沒有寫對日軍的仇恨,甚至沒有正面描寫戰場。整篇詩歌除最後一節“祭歌”外,其餘都是“人”與“森林”的對話。
他寫原始森林的浩瀚深厚——
沒有人知道我,我站在世界的一方。
我的容量大如海,隨微風而起舞,
張開綠色肥大的葉子,我的牙齒。
沒有人看見我笑,我笑而無聲,
我又自己倒下去,長久的腐爛,
仍舊是滋養了自己的內心。
他寫原始森林無言的冷酷——“歡迎你來,把血肉脫盡。”
而人在大自然面前是渺小可憐的——
黑夜帶來它嫉妒的沉默
貼近我全身。而樹和樹織成的網
壓住我的呼吸,隔去我享有的天空!
是饑餓的空間,低語又飛旋,
象多智的靈魂,使我漸漸明白
它的要求溫柔而邪惡,它散布
疾病和絕望,和憩靜,要我依從。
在橫倒的大樹旁,在腐爛的葉上,
綠色的毒,你癱瘓了我的血肉和深心!
唯有經歷過野人山地獄之旅的人,才會對人與大自然的生命博弈有如此透徹的認知,也唯有在野人山悟透生命的堅韌與脆弱的人,才會寫下一曲為國征戰、英魂無以歸鄉的士兵之生命祭歌——
在陰暗的樹下,在急流的水邊,
逝去的六月和七月,在無人的山間,
你們的身體還掙扎著想要回返,
而無名的野花已在頭上開滿。
那刻骨的饑餓,那山洪的衝擊,
那毒蟲的嚙咬和痛楚的夜晚,
你們受不了要向人講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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