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邊分娩了,生下一個胖小子——她的母親因為只生女孩、沒生男孩,一輩子受氣;她自己也因為是個女孩,一生下來差點被剝奪生的權利。然而,如今她生下了男孩,只看了一眼,連奶都未喂一口,就送人了!田家英來了,也只看了一眼孩子。在那戰火紛飛的歲月,他們哪有一個安定的小窩?哪有精力照料孩子?
董邊是個說話算數的人。她完全遵從她的諾言,沒有再向那個老鄉要回自己的孩子。不過,作為母親,她總牽掛著兒子的命運。她自己去看兒子不方便。她曾托中央政治研究室同事褚太乙同志在下鄉時去鄉長家看望過,聽說孩子長得很好,她也就放心了。
解放後,她從未去查找過那個孩子的下落。儘管要找的話,是不難找到的,因為孩子所在的那家有名有姓,地點也清清楚楚。但是她立過“永遠不要”的字據,她說應當“取信於民”,永不反悔。
那些日子裡,田家英從中央政治研究室調往中共中央宣傳部,在胡喬木的領導下,他和曾彥修(筆名嚴秀)一起編寫小學課本。
田家英成了延安的“秀才”。他為延安《解放日報》寫了許多雜文。他的雜文確實“雜”,古今中外,廣征博引,反映出作者是一位道地的“雜家”,有著政治、歷史、文學、哲學的廣博知識。
他和董邊在努力地工作著,“一切為了進步”!
自從和董邊結婚之後,田家英便戒煙了。因為董邊聞不得煙味兒,怕抽煙引發她的哮喘病,田家英“告別”了香煙。只是喝酒無礙於妻子的哮喘病,他仍喜歡喝兩盅。
不過,在生了孩子之後,身體虛弱,董邊的哮喘病還是發作了。延安缺醫少藥,董邊一病就病了半年多。
董邊病好以後,也調到中共中央宣傳部工作。
艱苦卓絕的八年抗戰終於結束。延安處於興奮之中,大批幹部離開延安,去開辟新的紅色區。
董邊跟田家英商量,報名到前線去。董邊給蔡暢大姐寫了一封信,表示了自己的決心。第二天,蔡大姐就複信同意。於是,董邊告別了田家英,融入了那支浩浩蕩蕩開赴前線的隊伍。
不料,這一別,竟三年未見面。
董邊來到冀東,活躍於京、津、唐三角地區。她在那裡參加“清匪反霸”、“複查土改”工作,擔任黨的區委書記。
田家英仍留在延安工作。夫妻間,遠山阻隔,消息杳無。冀東和延安之間,隔著一大片國民黨統治區,郵路阻斷。偶爾,有人前往延安開會,才能捎上一封信。三年之中,只通過兩三回信。
一天,田家英正在給理髮員們上課,忽聽得窗外喊:“田老師,信!”
田家英一看信封上是董邊的筆跡,真是“家書抵萬金”,頓時淚水模糊了眼眶。他是一個感情容易衝動的人,喜怒哀樂馬上“顯影”。可是,學生們傻眼啦,怎麼老師連信都沒拆,光看到個信封,就如此激動?
“今天不上課了!我沒辦法上課啦!”田家英對學生們說道:“明天,我一定給大家補上。好,下課!”
這件事在延安傳為笑談。就連董邊對我重憶此事,也笑得前仰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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