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樣才能成為“遊戲規則”的制定者?
胡舒立:中國能否成為“遊戲規則”的制定者?
易綱:這是一個大問題。我們常說,要參與國際遊戲規則的制定。所謂國際貨幣體系,誰是遊戲規則的制定者呢?顯然是美國等主要發達國家。那麼,它為什麼是遊戲規則制定者呢?是因為美元等市場是開放的,是世界金融市場的主市場。那麼,在這些市場上,不論股票,還是債券,市場的遊戲規則制定者當然是美歐等國當局。我們為什麼不能當遊戲規則制定者?如果中國的市場開放,只要人家進了中國的市場,那中國貨幣當局和監管當局當然是遊戲規則制定者,這是毫無爭議的。
胡舒立:我最近採訪俄羅斯第一副總理舒瓦洛夫,他認為人民幣遲早要成為儲備貨幣,而盧布最多成為區域性貨幣。你怎麼看?
易綱:我們自己可不能覺得中國了不得了,忘乎所以,這是非常有害的。中國還是一個發展中國家,要有自知之明。
胡舒立:那人民幣有沒有可能成為儲備貨幣呢?世界有沒有這種需求呢?
易綱:這種說法,有一半是給中國戴高帽,有一半也反映了他們的一種預測。我們要謙虛謹慎,還是要韜光養晦。如果別人選擇人民幣作儲備貨幣,我們也不阻撓,這是市場需求。但是,我們不去使勁地推動,我覺得這是一種最好地、最優地選擇。千萬不要人家一給戴高帽,就覺得人民幣真的離儲備貨幣很近,其實差得很遠。
胡舒立:一種貨幣成為儲備貨幣是市場自然的選擇結果呢?還是需要政府來一錘定音,還是二者互相推動?
易綱:一種貨幣成為儲備貨幣,首先是憑借所在國家或國家聯盟的經濟實力;其次是其文化凝聚力和感召力;第三,是政治和軍事的實力。
經濟實力是第一。文化是第二,文化的感召力是非常重要的,你的核心價值觀,能不能被廣大的國家和地區接受。真正的儲備貨幣,一定是在全世界相對而言,其背後的文化和價值觀是有影響力的。
不要低估歐美修復能力
胡舒立:前兩年,金融危機比較深重的時候,外界,包括中國有些人,對美國過分看空,然後對歐元過分看好。然後,這次歐洲債務危機表明,“老歐洲”也不值得唱多。以前,投資者對美國的問題估計不足,現在又似乎把美國看得太空了。
易綱:我只談談中國的外匯儲備投資。我們堅持外匯儲備多元化、分散化,指的是幣種和資產兩個層次。幣種上,就是在美元、歐元、日元、英鎊、新興國家貨幣等,都要有分散化投資。在決定投資某個幣種後,接下來就要決定在這個幣種上,是買債券,還是買其他資產,就是說,在資產上也要分散化。回到你剛才提出的問題,我們並沒有一會特別看空美元、一會特別看空歐元。我們這麼大個盤子,也不可能在很短時間內做出調整。我們堅持分散化原則,實際上是一個資產配置原則。
這一資產配置原則又是根據什麼決定的呢?是參考中國的實體經濟定的,按中國貿易的比例,然後是FDI的比例,還有一個因素是結算的比例。
胡舒立:中國外匯儲備以往很少評論具體投資,但近期就“兩房”問題連續表態,“兩房”為什麼這麼重要?
易綱:“兩房”之所以重要,是因為它們在美國房地產市場中起著關鍵的作用,而且對金融市場穩定至關重要。次貸危機爆發初期,美國政府還依賴這兩家機構緩解危機,隨著危機深化兩家機構也出現了問題,美國政府隨後接管了“兩房”,目前財政部已擁有“兩房”約80%的股份,是最大股東。此次“兩房”根據交易所相關規定退市,但對“兩房”的債券未造成負面影響。近期外匯局的回應是希望幫助大家理解外匯儲備資產是安全的,管理是有效的。
胡舒立:金融危機發生之後,歐洲、美國做了一些調整、修復,你怎麼看待它們的修復能力?
易綱:他們的修復能力是很強的,我們千萬不要低估了美國和歐洲。美國通過的金融監管改革法案,是繼格拉斯-斯蒂格爾法案和克林頓總統簽署的現代金融服務法案後的又一個里程碑,這是對過去幾十年的歷史,特別是這輪金融危機的反思。這個法案,再加上英國最近新的金融監管框架的路線圖,還有G20指導下的金融穩定理事會,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巴塞爾委員會、國際清算銀行,制定出了一系列金融監管標準,構成了未來十年,甚至更長時間內全世界金融監管標準和監管框架。在這種監管框架下,他們的修復能力是比較強的,修復速度是比較快的。
對國際金融監管框架的建立,歐洲人也做出了很多貢獻。當然,在美國監管改革法案通過後,美國人走在了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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