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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民族文化再發現

http://www.CRNTT.com   2010-12-02 14:33:38  


 
  走完280級台階,我們在一個涼亭裡小歇。突然覺得腳踝處又癢又麻,撩起褲角,兩條水蛭赫然在目,我還沒來得及叫出聲來,佐野先生已不慌不忙地把它們揪掉,那瓶鹽現在發揮了作用,水蛭很快成了水蛭幹。

  再有兩個多月,雪國就要迎來漫長的冬季,大雪會從12月下起,來年4月才化,那時候佐野先生們就該躲進建得像別墅一樣漂亮的木屋,圍著暖爐過冬了,“冬天出不了門,都做什麼呢?”“什麼都不做呢!”

  泉水沿梯田而下,到山腳成了溪流,人們在這裡築壩,把溪水引向平原用於灌溉。溪流繼續奔騰,匯入盛產鮭魚的五十嵐川,五十嵐川再往前流淌十幾公里,就注入了日本最長的河流信濃川。

  信濃川的水是青黑色的,我一看到它就想起了三島由紀夫對川端康成描繪的日本,“亞洲那巨大的夜之山麓正是日本,恰如愛爾蘭作家注重晨昏朦影一樣,我們習慣於在這種朦朧柔和、沒有黑柱石般硬度且輕盈似水的夜色裡,講述著各種各樣的幻想趣話。”有時候我覺得,日本人的“kodawari”,和這是一個“入魅”的國度多少有些關係,他們相信任何事物身上都寄居著神靈,需要被恭敬地對待。

  我們站在信濃川衝積出來的一大片平原上,這裡是最好的果樹產區,河流定期泛濫,讓土壤格外肥沃。7月中旬,桃子紅了,7月下旬,葡萄也熟了。8月中旬以後,進入梨的季節,大大小小的梨被送上大島果實曬選廠的傳送帶,然後經過掃描儀自動按水分、個頭、形狀分成三六九等。新瀉最好的梨Le lectier要等到10月中旬以後才會成熟,而摘下來的梨,還要放置一個月,用農民的話說,“讓它們睡睡覺”,然後在超市裡賣到2000日元(160元人民幣)一個。

  享受更好待遇的是渡邊康弘家的水果。這位45歲的日本農民,臉上還長著粉刺(一定是我看錯了),他會給自己果園的水果播放音樂,“它們最愛聽的是巴赫的古典音樂,最喜歡的樂器則是北印度的弦樂器西塔琴……”

  說的好像都是自己的朋友。

  上午10點,“水鬆的季節”開門了。

  這是一家地產地銷合作社商店,賣的蔬果比超市便宜3成,都是附近的農民早晨送來的,只要你擁有農協的生產證書,與合作社簽個協議,就可以供應蔬果。

  葡萄、蘋果、西紅柿、辣椒、蓮藕,還有一種叫穰荷的東西,都水靈靈的,商店的經營者解釋,這些都是早晨才摘下來或者挖出來的,只賣到下午4點。包裝盒上生產者的名字與電話,都寫得清清楚楚,同樣是馬鈴薯,賣的價格也不一樣,都是由農民自己定的——也許安達家經過晾曬的大米、渡邊家愛聽音樂的水果會賣得貴些?這個時候,買誰不買誰,大概就看品質和信譽吧。合作社提取15%的費用以維持運營,“但是我們不營利,我們的目的是讓主婦們開開心心地買到安全健康的食品。”

  三條市市長國定勇人是“地產地銷”的支持者,他剛剛花3萬日元訂購了一家合作社的60千克大米,“日本的食糧自給率只有30%多,但是三條市的自給率達到了83%。”

  38歲的國定勇人在東京出生成長,4年前由日本總務省派駐三條工作,隨後對這個偏遠小城產生好感,並競選市長成功,在他看來,1990年代初經濟泡沫破滅後,日本才算真正進入了地方時代。“戰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是‘開發獨裁’的模式,人和錢都往大城市集中,但是泡沫破滅後,中央開始願意分權,地方有了更多的自主權,日本也漸漸由縱向社會向橫向轉變。”

  他說,泡沫破滅前,這個國家和人民滿腦子只想著“發展”,現在,人們開始重新思考,什麼才是生活,“當然,說得不好聽些,現在的日本人失去了目標,但是這也是一個機會,讓人們重新找回自己的‘POSITION’(位置),建立一個真正豐富多元的社會……拿我自己來說,我很享受一大家子圍坐在一起吃飯的感覺,可是現在這樣的場景只有在三條這樣的地方才能看到,在東京早就不存在了。”

  坐上新幹線時天已經黑了,列車的速度如此之快,只用了兩個小時,就把縣界、雪國,還有黑色的夜交還給了東京的燈火。這座巨大的城市正由內而外發出噝噝的躁動,我拖著行李箱上了電梯,再次穿行於上野車站的西裝革履間,在眼花繚亂的“改札”(Gates)中尋找對的出口。

  (感謝三條市政府、泉京鹿女士、王堯、孫冉以及中國駐新瀉領事館張智浩先生提供的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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