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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民族文化再發現

http://www.CRNTT.com   2010-12-02 14:33:38  


 
  熱氣騰騰的白米飯打斷了關於日本美學的遐思,日本朋友用筷子蘸上米粒細細品嘗——他們似乎總是極珍愛“日本原有”的一切,我卻並未覺出和中國的東北大米有多大區別,只是個頭飽滿些,粘稠些。對,非常粘稠,稍微一攪動,米粒就緊緊地抱在了一起,就像大和民族一樣。

  二戰接近尾聲的時候,日本經濟瀕臨崩潰,普通人家已經很難吃到白米,天皇的忠實臣民被鼓勵食用橡子、穀糠、花生殼和鋸末來補充澱粉攝入,而蛋白質的不足,則要通過吃蠶、蚯蚓、螞蚱、家鼠、田鼠來補充。日本政府的研究者還說,如果好好消毒,老鼠嘗起來就像是小鳥的味道,但要避免吃它們的骨頭,因為會使人體重減輕。

  1946年,日本開始從美國的亞洲救援公認團體接受物資援助,1950年,美國贈送的面粉已經為八大城市的小學提供面包加牛奶的供餐。1953年,在大阪市的一個展覽會上,組織者宣傳吃面包的好處,並警告偏食米飯會導致營養不良,他們甚至說,“吃了米飯會變成傻子”——這只是日本全國上下“飲食生活合理化”的一個縮影。然而隨著日本經濟的復甦及起飛,1970年,學校供餐開始混入米加工品,1975年得出結論:養成吃米飯的習慣在教育上是有意義的,次年,正式導入米飯供餐……米飯重新奪回了“主食”的名號。

  兩三年前,日本朋友還經常吃從中國進口的食品,“胡蘿蔔、花生啊什麼的,因為便宜,所以老買”,後來“毒餃子”事件爆發,日本大小超市將Made in China通通下架,如今兩年多過去了,這座小城的超市仍然看不到中國製造的食品,“很多人還是不太敢買,畢竟後來又不斷有食品安全的新聞,比如毒奶粉什麼。”不過有一樣東西他們是熱愛的——天津栗子,“這個應該不容易添加什麼東西吧?”

  淅淅瀝瀝下了兩天的雨,東京小店裡寫著“涼”字的風鈴還沒下架,這裡已經感受到秋意。沿著五十嵐川往山中行,見一老農在向已收割過的地裡傾倒稻殼,心生好奇,便和同行的農林土木系官員前去詢問。

  這是五十嵐川衝積出來的一片開闊穀地,白鷺在淺淺滑翔,據說朱鹮也是常客,這種珍貴的鳥類在日本已經滅絕,從中國引進後又重歸自然,新瀉成了它們的栖居良地。官員照例一通哈腰問好,老農聽清了來意,慢悠悠走到田邊,扶著他那嶄新的斯巴魯小貨車和我們聊了起來。

  原來稻殼被用作有機肥料,這樣便不用燒荒也不必施化肥,就能保持稻田的肥力,“現在在琢磨著種出一種徹底無公害又好吃的大米。”沒想到老人家還在想著發明創造。在問清對方是農林課的官員後,他抱怨起來:現在米價太便宜了,比以前低了一半,物價卻又不低,農家賺不到錢,辛苦啊!不過他又說,附近溫泉不少,閑時可以放鬆放鬆,今年他還特別去了北海道度假。官員一邊陪笑,一邊發出尾音上揚的“喔喔”之聲。

  要去的地方叫北五百川,是日本的“全國棚田百選”。“棚田”就是梯田,不過,成為景點的北五百川梯田並沒有圈起來收門票,而是繼續由4戶農民耕作,佐野先生就是其中之一。

  雨剛停,他拿起一小瓶鹽,領著我們往山上走。空氣濕潤又清冽,教人忍不住大口呼吸。梯田已經收割完畢,禾根又重新發出綠油油的小苗,齊刷刷地長著,遠望還以為是一片新田,田邊等距種著漂亮的石蒜,過了花季,花瓣褪去了鮮紅,加了粉色和橙紅。不只是美觀,“這種花還可以驅趕老鼠,”佐野介紹。

  破壞稻田的不止老鼠,還有猴子,人們就在梯田頂部立個瓦斯槍,每隔幾分鐘就自動嘣響一次,嚇跑偷食者。梯田的水源是山中泉水,可以直接飲用,“水比較冷,所以梯田產量比平原低,但是因為水好,所以米好吃,價格更高。”

  以“發展”的眼光看,佐野先生這樣“小規模、低效率”的農戶,早就該退出市場了,可是,正是戰後農地改革建立的自耕農體制,以及政府對農業無微不至的保護,讓農村也迅速富裕起來,沒有被飛速發展的工業化拋下。根據日本農林水產省的統計,2008年日本販賣農家的年均收入是466萬日元(約合33.3萬元),而上班族的年均收入則是641萬日元(約合51.3萬元),差距並不算大。在日語裡,“農民”二字幾乎沒有任何負面含義,不知是否和農村的富裕有關?而在政治上,“保守的”日本農村在1950年以後幾乎沒有發生過農民運動,成為社會穩定的基礎,在中國頗有名的專欄作家加藤嘉一接受本刊採訪時說:在日本,越是鄉下的人,越感覺幸福,也越為日本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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