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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厭世代”的現實困境及其破解路徑
http://www.CRNTT.com   2024-12-01 00:29:11


  中評社╱題:台灣“厭世代”的現實困境及其破解路徑 作者:林小芳(揚州),揚州大學社會發展學院博士生

  【摘要】“厭世代”成為台灣90後青年群體的代名詞,既是青年個體行為意向的選擇,也體現了當下青年群體所面臨的現實困境。“厭世”作為時下流行的社會現象,揭示了經濟衰退背景下青年貧困化的生存境遇,反映了世代差異引發的階級固化問題,其背後也隱喻著社會轉型期的心態失衡。為破解厭世困局,應著力推動企業轉型升級,努力實現分配與發展的協同,并學會自我調適,從而提升青年的幸福感。

  近年來,台灣島內“厭世”一詞走紅於網絡,并迅速成為青年群體自我命名和互相指稱的符號。作為時下流行的社會現象,其反映了當代青年在面對現實社會問題時的心態。解讀這些網絡流行語,對於理解青年群體的心態變遷具有重要意義。但目前對於“厭世”的討論大多停留於網絡文章,相關學術性研究主要聚焦在厭世情感及其文化創作的視角,并未直接聚焦“厭世代”群體特徵及其厭世背後的深層緣由。鑒於此,本文試圖探究“厭世代”的內涵演進,解析其群體表徵和現實困境,并提出可行的破解之策。

  一、“厭世代”的內涵演進 

  “厭世代”由“厭世”與“世代”兩個詞組成。“厭世”是人類情緒表現的一種方式,“世代”則代表某一時間段出生的群體及其代表的社會文化現象。“厭世”作為一個“世代”來表述,其形成則與時代轉變有極大關聯。因政策改革、經濟的延宕、教育的變化等社會原因,尤其是2008年金融危機以來,資本主義發展停滯與矛盾加劇帶來了工作貧窮化,不穩定的過勞、窮忙生活以及情感上的憂愁焦慮,使年輕人對現狀感到焦慮不滿,卻又無力改變,從而對周遭事物產生一種負面的觀感。因此,“厭世”的情感一方面是回應經濟衰退與不平等的相對剝奪感,一方面則以“世代”表述,與過去的經濟繁榮和沒有未來的當下形成鮮明的斷裂感。

  當然,“厭世代”標簽的內涵也與媒介推廣密不可分。在台灣,“厭世”與“厭世代”大約在2017年就成為媒體與社群媒體上的流行詞。據《數據森林》調查,“厭世”一詞於2005年在網絡出現,2016年10月起開始暴增,兩年間“厭世”帖文超過500萬則,呈現出年輕人的厭世風潮。①在臉書上搜尋“厭世”,可以看到許多以厭世為名的粉絲專頁,如“厭世動物園”“政大厭世陣綫”“厭世哲學家”等都有數萬粉絲追蹤。這些粉專或以圖文插畫、文字形式,或以迷因形式抒發著憤世、嫉世、倦世的“負能量”金句,受到許多年輕網友的喜愛。

  “厭世代”正式被定義,源於2017年5月《關鍵評論網》的專題報道,之後集結成《厭世代:低薪、貧窮與看不見的未來》一書。據該書定義,“厭世代”泛指1990年代前後出生,因低薪、看不見未來,在變化劇烈的時代中,彷徨不安、疲憊尋找光亮的世代。②這樣的厭世感,是一種對處於貧流層低薪生活的自我嘲諷。低薪、貧窮與看不見的未來,是“厭世代”群體共同的困境,在社會話語中引起共鳴。很快,“厭世代”標簽被青年所接受,成為90後青年世代自我指稱的流行話語。

  此後,“厭世”的情感表述甚囂塵上,滲透在流行音樂、商品文化等各個方面,成為年輕族群流行的亞文化,引起了社會各界的廣泛關注。2017年12月,台大社會系開設《失敗者社會學》課程,與青年世代共同討論現代社會對於失敗感的集體焦慮。③2019年3月,在《又窮又厭世:當代青年的情感政治與貧窮化問題》研討會上,王智明將“厭世”視為一種話語,認為厭世感可能不是真實存在的,而是在媒體與朋友分享中形成的。但他也指出,厭世同時是一種真實社會處境的映射,是在台灣工作貧窮、勞動不穩定、世代擠壓與大陸崛起等背景下形成的“無能為力”之感。④鄭亘良則提出厭世感來自世代衝突,“厭世代”青年生長於經濟停滯、勞動條件不佳的環境,與上一代的繁榮對比產生巨大的斷裂感,以及上一世代“卡住”既有資源又留下許多社會問題的相對剝奪感。⑤張智琦考察了當下流行的“廢鬱詩”,認為它的流行與兩岸分治的政治體制、停滯倒退的經濟處境、“反中台獨”的意識形態緊密關聯,反映了台灣青年世代的情感結構的暗面。⑥這些研究和討論使“厭世代”概念更加明晰,同時也標志著“厭世代”從網絡世界走向了現實社會,并為人們所熟知。

  綜上,台灣青年“厭世代”的內涵演進與群體認同是時代發展的產物。當前被標簽化的“厭世代”生長於台灣經濟發展遲緩期,貧富差距不斷擴大,社會階層日益固化,而青年的上升通道狹窄,生存發展空間受限,身負“厭世”標簽的青年難以按照傳統路徑獲得成功,因而轉向通過降低欲望來消極地接受現況。充滿自嘲意味的“厭世代”一詞從網絡流行到現實認可,折射出青年世代對台灣現實困境產生的挫敗感與無力感的持續加深。而青年群體對“厭世代”標簽的認同,也是其對人生挫敗和社會不公的一種無聲抗議。

  二、“厭世代”的群體表徵

  “厭世代”不衹是網絡流行詞彙,更反映了當代年輕人的生活態度和心理狀態。這種生活態度主要表現為一種全面的倦怠感,涵蓋了工作、社交、功績追求以及自我價值感等方面。這些表現被視為是一種遠離生活的療愈,其直接的意義是對自身生活無奈的情感抒發。

  1.厭工作:工作倦怠

  由於“厭世”情緒大多來自工作,抱怨或嘲諷工作是“厭世”的重要表現。台灣“厭世代”深受低薪所困,每個月微薄薪水衹能勉強度日,工作衹是實現基本溫飽的手段,面對低薪和物價、房價高漲等重重挑戰,以及高強度的工作壓力,許多青年深感無力無奈,衹能把對政府政策的不滿和工作煩悶的心情在社交網絡中抒發。於是,網絡中湧現出大量抱怨工作煩悶、職場壓力或瑣事以及抒發不想上班的厭世語錄。如許多青年自嘲為“社畜”,是一周有七天不想上班的“喪班族”,吐槽“上班後會發現,你沒有下班時間!”還抱怨“累得連狗都不如,卻薪水少得像月經”,⑦等等。這些詼諧幽默的厭世語錄抒發了當代青年對現狀的無奈。而這種風格非但沒有引起不滿,還深受“厭世代”的歡迎與追捧。

  普遍的低薪,使厭世青年不再願意為了換取報酬而犧牲個人的健康和時間。相反,他們更滿足於生活中的“小確幸”,即以消費獲得片刻愉悅的心態。對於“厭世代”青年來說,肯定自我價值的來源,已不再單純衹是朝九晚五的工作、領固定薪資的生活模式,而是找尋能“實現自我”的那一點可能。這種心態反映了他們對生活品質的重視,以及對過度工作和壓力的抵觸。因此,厭世青年對工作層次和薪資報酬不太看重,但對工作的清閑性較為重視,更加強調能將工作與生活的主導權掌握在自己手中,彈性安排時間。因此,不再以工作為第一優先,是“厭世代”與上一個世代最大的差別。

  2.厭社交:社交倦怠

  社交倦怠是厭世感中的重要一環。“厭世代”青年生在科技高度發展的時代,網絡和智能型手機已是與人類密不可分的傳播工具,“人機一體”刷著抖音、把看YouTube當成配飯的娛樂,以及在各式社群網絡關注朋友圈動態等,是年輕人常見的生活模式。由於使用社群媒體的時間增加,使親身人際互動機會減少,導致青年對現實的人際相處感到有壓力或想逃避,進而形成社交倦怠感。據台灣“網絡溫度計”調查發現,當代青年常見的十大厭世特質(如表1),就包括享受孤獨,討厭應酬,拒絕聚會等社交倦怠特質,而這也是厭世青年身上所共有的重要特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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