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相對現實的是，建立兩岸在東海防空識別區管治中的衝突化解機制。在兩岸關係現狀背景下，尤其是考慮到未來民進黨可能上台執政，分析兩岸在東海防空識別區管治中的衝突化解機制可能比尋求兩岸合作更為現實。從台灣的角度來看，大陸劃設的東海防空識別區主要有三大空域與其相關，這三大空域未來出現衝突的可能性、複雜性有所不同，因此衝突的化解機制也有所不同。
一是台灣防空識別區未覆蓋而大陸東海防空識別區覆蓋了的釣魚島上空空域。大陸、台灣和日本三方都將釣魚島上空空域視為自己的領空，在這一空域，兩岸出現衝突的可能性和複雜性要視情況而定，尤其是島內政治變化這一因素。如果國民黨繼續執政，那麼大陸將釣魚島上空空域包含在東海防空識別區內並實施管治的做法可能不會引發台灣當局過度反應，兩岸基本能在中日釣魚島主權爭端中相互理解，即便出現兩岸飛機在釣魚島空域相遇，也會保持默契，盡可能避免出現衝突或者將衝突擴大化，形勢整體與當下類似。對於大陸來說，這種情況下，對待該空域台灣飛機的方式應該和對待日本飛機的方式有所不同，有必要對台灣當局飛機在該空域的飛行持必要的理解。如有可能，兩岸應配合甚至聯手驅逐外國飛機，捍衛釣魚島主權。但是，如果台灣出現政黨輪替，民進黨上台執政，那麼台灣當局可能會打破默契，視大陸東海防空識別區覆蓋釣魚島為對台灣“主權”的“侵犯”。當大陸的飛機飛往釣魚島上空空域時，不僅會與日本飛機發生正面衝突，還可能與台灣飛機發生正面衝突。出現這種情況，兩岸都需要在已有共識的基礎上防止衝突擴大化，既包括言論上的衝突，也包括行動上的衝突。大陸公開承認“釣魚島屬於中國，行政區劃附屬於台灣島”，該表述回避了“釣魚島屬於大陸還是台灣”的分歧，更容易為台灣當局接受，對避免兩岸出現根本性衝突有積極意義。不過，這並沒有根本解決兩岸之間在釣魚島主權問題上的分歧，原因在於，兩岸政治關係定位尚未明確背景下，兩岸對“中國”的理解始終存在分歧。當然，如果民進黨在言論上堅持“釣魚島屬於台灣而不屬於中國大陸”，或者對大陸在釣魚島上空空域的管治行為構成威脅，那麼此舉就破壞了“九二共識”（核心是“兩岸一中”）這一底線原則，大陸有必要採取措施（包括武力）強硬回應。
二是台灣防空識別區與大陸東海防空識別區的重疊空域。與釣魚島上空空域的“領空”之爭所不同，兩岸防空識別區重疊空域複雜性要小得多，屬於一般性的防空識別區重疊問題。此類問題在國際社會比較常見，可以借鑒其他國家處理防空識別區重疊問題的一般辦法。由於基本不涉及敏感性的“主權”之爭，該空域主要可能出現兩個問題：其一，如果一方的飛機飛入重疊空域，另一方應該如何應對？在兩岸關係現狀下，兩岸都有必要深化互信，理解對方的行為，避免將對方的行為誤判為“威脅”。即便兩岸出於各自安全考慮對對方加以監測，也需要遵循國際通行做法中處理防空識別區重疊問題的做法，避免發生摩擦和衝突。由於台灣當局一直視大陸為最大“威脅”，其很可能在該空域監視大陸飛機，或者批評大陸在重疊空域的管治行為。對此，只要台灣當局沒有在行動上實施威脅大陸管治該空域防空識別區的行為，大陸可以不必計較。其二，如果外國飛機飛入兩岸防空識別區重疊空域，兩岸各自加以監視，還是聯手加以監視？如果發現威脅，兩岸各自加以驅離或者回擊，還是聯手加以驅離或者回擊？如果闖入重疊空域的外國飛機對一方存在或者構成威脅，另一方應該如何應對？告知情況、直接攔截、還是共同應對？對兩岸（尤其是台灣）來說，應對不同國家（例如美國、日本、其他國家）闖入重疊空域的飛機的對策有何不同？這一系列問題都需要兩岸在未來東海防空識別區管治過程中逐一解決。
三是台灣防空識別區和釣魚島上空空域之外的台灣周邊的東海防空識別區。這一空域相對複雜性較低，主要由中國大陸執行管治任務，台灣當局較少參與，其究竟能否成為台灣方面“炒作”的對象要視台灣島內政治形勢而定。如果國民黨繼續執政，那麼這一空域不太可能引發兩岸新的衝突；但是，如果民進黨上台執政，很可能將這一空域也炒作為大陸對台灣安全的“威脅”。由於該空域和台灣的直接相關性較小，因此，較前兩者，該空域發生衝突的可能性較小。
結 語
綜合上文分析可知，兩岸關係現狀下，從中華民族的整體利益角度考慮，兩岸在東海防空識別區上有必要進行合作。但是，目前來看，合作還面臨較大的阻力，造成合作的空間比較有限。阻力主要來源於台灣島內，其次是美日對台灣當局的施壓。客觀講，大陸劃設東海防空識別區對台灣會有一定的影響：一是台灣民航飛機需要在飛入大陸劃設的東海防空識別區之前向大陸提交飛行計畫，二是兩岸防空識別區會出現一定空域的重疊，三是大陸東海防空識別區覆蓋釣魚島，台灣當局對釣魚島有“主權”聲索。但是，這些影響不會成為對台灣的新“威脅”，台方有必要全面客觀地看待大陸劃設東海防空識別區的舉措。
首先，從主觀意圖上看，大陸劃設東海防空識別區並非針對台灣，而是旨在防禦自衛和維護釣魚島主權。其一，之所以主要意圖是防禦自衛，這是由防空識別區的基本屬性所決定的；⑧其二，近年來，日本國內右翼化，不斷激化中日釣魚島主權爭端，美國也高調提出“重返亞太”，插手釣魚島問題。正是在此而非兩岸關係緊張背景下，大陸才決定劃設東海防空識別區，如果非要說針對，也應當是針對日本和美國。
其次，從客觀影響上看，雖然大陸劃設東海防空識別區會引發兩岸關係領域的一些新問題，例如防空識別區管治問題。但是，並不能認為台灣先劃設防空識別區就合法，大陸後劃設防空識別區就不合法。實際上，大陸劃設防空識別區對台灣也並無實質影響。其一，防空識別區重疊空域並不涉及主權之爭，在國際社會中也比較常見，兩岸只要都依據國際通行做法尊重對方，就不會對兩岸關係造成實質影響；其二，目前兩岸都分別主張對釣魚島擁有“主權”，台灣當局擔憂大陸以劃設東海防空識別區的舉措進一步排斥台灣對釣魚島的“主權”聲索。然而，在“一個中國”框架下，大陸劃設東海防空識別區並未實質影響台灣對釣魚島的“主權”聲索，這一現狀沒有改變，其最終解決有賴於兩岸明確政治關係定位。
最後，從實際效果上看，大陸劃設東海防空識別區有助於維護兩岸的共同利益。台灣當局雖然對釣魚島擁有“主權”聲索，但是，限於台灣的軍事實力和美日的壓力，釣魚島及其周邊海域並未被覆蓋在台灣劃設的防空識別區內，而是被覆蓋在日本的防空識別區內。相比，大陸則沒有顧慮。其一，大陸劃設的東海防空識別區覆蓋了釣魚島及其周邊海域，同時大陸也有能力對相關空域實施有效管控；其二，大陸捍衛釣魚島主權的言行較少受到美國和日本的影響，更具獨立性。所以，既然台灣鑒於各種原因不能有效地維護釣魚島主權，而大陸劃設東海防空識別區又旨在更有效地維護釣魚島主權，那麼台方就應該從兩岸共同利益的高度來客觀認識大陸此舉。大陸捍衛的釣魚島主權屬於包括台灣人民在內的全中國人民，而日本爭奪的釣魚島主權則屬於日本。前者屬於兩岸之間主權行使權之爭，並不排斥台灣，而後者屬於主權所有權之爭，完全排斥台灣。⑨鑒於上述原因，在兩岸關係現狀下，雖然兩岸在東海防空識別區上的合作空間有限，但台方有必要從島內政治角度盡可能為擴大合作創造條件。
參考文獻
①鍾厚濤：《大陸劃設東海防空識別區引發台灣各界高度關注》，《兩岸關係》，2014年第1期，第42頁。
②鍾厚濤：《大陸劃設東海防空識別區引發台灣各界高度關注》，《兩岸關係》，2014年第1期，第43頁。
③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務院新聞辦公室：《釣魚島是中國的固有領土》，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網站，http://www.gov.cn/zhengce/2012-09/25/content_2615789.htm，2012-9-25。
④鍾厚濤：《大陸劃設東海防空識別區引發台灣各界高度關注》，《兩岸關係》，2014年第1期，第43頁。
⑤嚴峻：《兩岸海洋維權合作相關法理難點解析》，載全國台灣研究會、中華全國台灣同胞聯誼會、中國社會科學院台灣研究所：《第二十二屆海峽兩岸關係學術研討會論文集》，2013年8月，第354頁。
⑥郭震遠：《海峽兩岸加強海洋事務合作的主要障礙分析》，《中國評論》，2013年第10期，第6頁。
⑦黃嘉樹：《未來四年兩岸關係面臨的矛盾與挑戰》，《北京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2年第5期，第129頁。
⑧防空識別區通常是指一些國家基於防空安全原因所設置的超出本國領海以外的空間區域，要求對進入該區域的航空器予以立即識別、定位和控制，用於及時識別、監視、管制和處置進入該空域的航空器，留出預警時間，保衛空防安全。可見，防空識別區並不是領空，不直接涉及主權問題。
⑨李龍：《陸設東海防空識別區並非針對台灣》，台灣《觀察》，2014年1月，第13-14頁。
（全文刊載於《中國評論》月刊2015年5月號，總第209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