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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港政改受到市民普遍支持，來之不易。 |
中評社╱題：香港政改突破的經過與對台灣的啟示 作者：劉迺強（香港），全國人大香港基本法委員會委員、本刊學術顧問
峰迴路轉，香港的立法會終於在6月24及25日，按照《基本法》的規定，分別以超過3分之2的大多數通過了2012年特首和立法會選舉方法的政改方案，循序漸進地向2017年特首普選邁進。如2017年順利落實特首普選，按照人大常委會2007年的決定，2020年立法會全體議員可以全部選舉產生，香港的政制達到全面民主化。
反復溝通、妥協的產物
這一受到香港市民普遍支持的結果，來之不易，是法案通過前幾天最後的日子，手握立法會60票中10票的民主黨，公開確認政府提出的方案中，只須把新增的5個由區議會產生的議席，由區議員提名，交全港選民中未有其他功能組別選舉權的選民一人一票選舉產生，即所謂“一人兩票”，民主黨便會投票贊成通過方案。對此，特區政府與中央溝通之後，表示願意修改，才大功告成。
這裡我們先介紹一下事情的背景：去年底激進的社民連與公民黨聯合在香港全部5個大選區的立法會議員集體辭職，並嘗試把隨之而來的補選一廂情願的強作為“公投”，爭取2012年實行行政長官和立法會議員雙普選。這一被中央定為違憲違法的行動，並沒有得到包括民主黨在內的其他反對派議員的響應和支持。今年1月24日，以民主黨為首的11個泛民主派團體宣佈成立“終極普選聯盟”，主張持溫和的態度，與中央對話，修訂特區政府提出的政改方案。
普選聯成立不久，民主黨通過中間人向中央遞信，要求對話。2月7日，新春年初四，中央通過中間人以書信表示願意就未來政改進行對話。自此，超過20年的民主黨與中央互不存在，互無對話的不正常局面便打破了。
4月14日，政府公佈政改方案，喬曉陽解釋人大常委會對雙普選的決定。普選聯持十分負面的態度，聲稱這是一個倒退的爛方案，並且通過民主黨副主席張文光提出三點反建議，並聲明特區政府一定要全部接受，民主黨才會投贊成票支持政改方案通過。4月21日，民主黨主席何俊仁向胡錦濤寫第二封信，建議正式對話。5月24日，民主黨與香港中聯辦副主任李剛正式會談，提2017、2020普選寫在“新十年的法律”，因離立法會表決只有一個月，以時間不足被拒，改提“一人兩票”方案要求中央予以遷就，“徙木立信”。會上民主黨澄清區議會直選只涉5席而非6席，李剛問這是否有違《基本法》及人大決定。
6月6日，習近平深圳會曾蔭權，正式表示民主黨“一人兩票”方案已被否決，“到此為止”。
次日，特區政府向立法會提交政改決議案。在此之前，曾蔭權約見何俊仁及張文光，清楚表明北京已否決“改良版”方案，籲民主黨支持政府原交案，民主黨表明會否決，並準備6/30向曾提不信任動議。何俊仁並公開聲明，若中央不接納提議，將向曾蔭權提不信任動議，特區政府難管治。當日，人大副秘書長喬曉陽在北京就香港政改和未來普選問題對香港媒體發表談話解釋普選定義是“普及和平等”。李剛在港亦表示，喬曉陽副秘書長就2012年區議會選舉辦法、未來選舉普選模式定義以及功能組別問題、未來行政長官選舉提名門檻等問題發表談話，重申了中央對香港政制發展問題的原則立場，相信有助於香港社會各只理解中央的立場，在這一基礎上進一步凝聚共識。至此，政改看來已無迴旋的餘地。
6月14日，唐英年約見何俊仁，要求確認“一人兩票”是民主黨投贊成票的唯一條件，何俊仁明確表示政府如能接納這修改，他會全力動員旗下議員投票通過政改方案。於確認這是民主黨最終底線後，曾蔭權向中央再多爭取一次。而何俊仁亦於6月16日公開聲明如政府接受“一人兩票”，將建議黨大會支持政改。
6月19日，曾蔭權會見何俊仁和張文光，要求再次確定倘中央接受“一人兩票”方案，民主黨會投支持票。何提區議員提名要低門檻的要求，曾表示這會交本地立法決定，但承諾門檻一定會“公道”。當晚，民主黨中委會正式接受何俊仁的承諾。
峰迴路轉的情況開始展現。6月20日，李剛見民主黨，在會上表明民主黨的區議會方案，沒有違反《基本法》及人大常委會2007年的決定。次日，政府正式公佈採納民主黨提的“改良版”方案，指不違《基本法》及人大決定，細節會透過本地立法訂定。兩條決議於6月25日全部通過。
政改和平解決顯示北京談判風格與誠意
回頭重溫這個過程，我們當會發覺，“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這正是標準的談判工架：開天撒價，落地還錢，表示強硬無可退讓，以探測對方的底線，於摸底完畢，便突然“轉”成交。80年代中英97問題談判如是，90年代中英機場談判亦如是；這次民主黨與中央的“對話”，也應作如是觀。這回是特區政府開盤，民主黨把開盤唱衰，落地還錢，提出要政府全盤接受的張文光三點反建議，同時打開與中央直接對話的管道。中央擺出不可退讓的強硬態度，使到民主黨不能不亮出底線，並且再三保證不會“搬龍門”和反口，經特區政府再向中央反映，最後才成交。這個結果，是當前形勢之下不錯的出路，得到市民廣泛的支持，只是香港不少政圈中人因為當局者迷，加上結果對他們的利害得失的影響，才會出現各種情緒反應而已。
從上述一連串的談判例子，說明北京是樂於通過和平談判去解決一些複雜難解的問題的，這也是中國政府對內外解決問題的一貫主張。南海無可爭議是我國領海，今年3月，中國更向美國正式表示，南海是中國核心利益之一。但是早於2002年，中國主動與東盟10國簽署《南海各方行為宣言》，闡明“有關各方承諾根據公認的國際法原則，包括1982年《聯合國海洋法公約》，由直接有關的主權國家通過友好磋商和談判，以和平方式解決它們的領土和管轄權爭議，而不訴諸武力或以武力相威脅。”這次民主黨與中央的“對話”，最終達致皆大歡喜的結果，再次引證這一基本態度。
其次，中國的談判風格是原則寸步不讓，但在原則底下的各種細節，則可以十分靈活處理。這次政改問題，民主黨和普選聯的其他成員，他們堅持要與中央對話來解決問題這一行動，是自《基本法》頒布20年以來首次承認香港的政制發展，最終的權力在中央。民主黨公開以行動承認了這最根本、最關鍵的一點，北京便以十分靈活的態度處理功能團體選舉的技術性問題，甚至不惜嚴重損害建制派政黨的利益；“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使民主黨成了大贏家。
有外國人問我，這次政改的發展，中央是否把兩岸關係放在考慮因素之內。以我多年的觀察，中央領導的決策，因為毋須像西方國家那樣要考慮選舉、民意和本黨利益等短期和一黨之私的因素，通常是從大從遠去考慮問題，向人民負責，向歷史負責。香港於回歸後實行“一國兩制”，本來就是對台灣和平統一的示範，因此如政制發展、中央權威等重大問題的處理，北京根本不可能不考慮兩岸關係這關鍵因素，和決策結果對台灣所發出的訊息。
這次北京處理香港的政改問題，再次顯示它對和平談判解決問題的誠意，和堅持原則之下的靈活手法，最後達到皆大歡喜的結果，對台灣發出的訊息是十分清晰的：只要堅持“一中”，其他好說。
正如香港的建制派沒有跟北京對話的專利權，民主黨於承認中央政府的地位和權威之後，也可直接溝通對話一樣；在台灣，國民黨沒有任何特權，只要承認“一中”，民進黨，甚至台聯都可以與北京對話。而更重要的訊息是，兩岸之間的各種問題，都可以通過協商和談判等和平理性的手段來解決。ECFA談判，大陸可以讓利；將來的兩岸政治談判，大陸的態度將會十分靈活，讓包括台灣同胞在內的所有中國人都皆大歡喜的。
（全文刊載於《中國評論》月刊2010年8月號，總第152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