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1年9月13日林彪乘飛機外逃,消息一經證實,有人立即提出用導彈打掉。毛澤東主席搖搖頭: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他去吧。而伯伯曾拿著話筒向林彪乘坐的三叉戟喊話:“林副主席無論在國內哪個機場降落,我周恩來都去機場迎接。”接著,為了處理這一突發事件,伯伯吃住在人民大會堂,幾乎整整三天三夜沒合眼。
有一個情節鮮為人知:中國駐蒙古大使館派人帶回的照片,證實了林彪的確折戟沉沙,自取滅亡之後,原本瀰漫著高度緊張氣氛的東大廳裡終於恢復了往日的平靜。其他人都已經如釋重負地離開了,屋裡只剩下周恩來、紀登奎。
突然,一陣嚎啕之聲如江水崩堤猛然暴發,這是一種長久的壓抑到了極限,終於無法再壓抑而暴發的哭聲,一種痛楚無比撕肝裂肺的痛哭。紀登奎一下呆住了:不是親眼目睹,他不會相信,發出這種哭聲不是別人,正是面對墻壁雙肩顫抖的周恩來!就是剛才還和大家一樣露出久違的笑容,舉杯慶祝這不幸中的萬幸的周恩來!
自從調到中央工作,紀登奎看到的周恩來永遠是從容、鎮定、樂觀。如果從身材長相上看,周恩來只算是中等個,典型江南人的臉龐,端莊清秀,舉止文雅,讓人不禁聯想起西湖邊的楊柳。可是,從跟隨他工作開始,不管是外交上的劍拔弩張,還是黨內錯綜複雜的局面,他永遠應付自如!而且,他仿佛是專為克服困難來到這個世界的,往往越是困難、艱險,他越有力量和辦法,仿佛世界上沒有難得住他的事。
像今天這樣的失控,紀登奎是第一次看見,真感到太意外了,太震動了,以至於平時反應敏捷極善言辭的他,此刻也亂了方寸,話說得結結巴巴:“總理,總理,林彪一夥摔死了,這是不幸中的萬幸,應該說是最好的結局了,您該高興,對不?”講完他自己才意識到,自己分明在重復著總理剛才講的話。周恩來回過身來,雙肩依然在顫動,臉上老淚縱橫,他搖著頭,聲音嘶啞地反覆說:“你不懂,你不懂!”
確實,紀登奎也是直至“文化大革命”結束後才真正想明白周恩來的痛哭失聲:為著樹立和維護林彪副統帥的地位,衝擊打倒了黨政軍那麼多老幹部,學校停課、工廠停工,全國從上到下,幾乎無一倖免,國家主席劉少奇被定為“叛徒、內奸、工賊”,煤炭部長張霖之被活活打死,多少老幹部被投入監獄,多少群眾因之劃線受批判……如今,這個一直是被稱為毛主席“最親密戰友”,並作為毛主席當然接班人寫入黨章的林彪,竟帶著老婆、兒子逃往國外,落得個折戟沉沙,死無完屍!作為一個國家總理,他怎麼不為“文革”以來黨的一次次錯誤決策痛心!怎麼再說以打倒劉少奇大樹特樹林彪為主要成就的“文化大革命”“就是好”?他又怎麼向全國黨、政、軍、民解釋和交代這一切?
毛澤東在延安時就笑指擁有原子彈的美國和世界上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但林彪外逃之時,毛主席已是年過古稀老人,林彪外逃之事,給他的打擊是沉重的,從某種意義上講是致命的。
1971年12月,正在人民大會堂東大廳召集會議的伯伯,出去接了一個電話,再進門時臉色灰白,他揮揮手說:散會散會!沒了往日的鎮定,轉身帶著小跑往電梯方向趕。衛士長張樹迎扶著伯伯走進電梯,他明顯感到總理的全身在發顫:“到游泳池。”他的聲音也微微發顫。張樹迎心裡一震,一定是毛主席那裡出事了。果然,一進游泳池,毛主席臥室的門窗大開,平躺在床上的毛澤東主席臉色發青,嘴唇發紫,仿佛已經沒了呼吸。
張春橋、姚文元、江青等人已經到了,只是冷漠地遠旁站著。伯伯進去後立即向緊張焦急的醫生詢問情況,判定病情,緊急調來了吸痰器。經過吸痰,毛主席的臉色漸漸恢復了血色,大口喘著氣;又過了一段時間,毛主席的眼睛慢慢睜開了。伯伯此時如釋重負,他激動地撲到主席床邊,雙手緊握著主席的手,淚水奪眶、語音哽咽地衝口而出:“主席,主席,大權還在你的手裡!”這句話,站在伯伯身邊的張樹迎聽得清清楚楚,他內心無限感慨:黨內對毛主席心思最摸底的恐怕非總理莫屬。至今張樹迎還仍常對我感慨:你伯伯一直維護毛澤東主席的地位,你說他崇拜主席,尊重主席,也是為了這麼大的國家呀!
注:本文的作者為周恩來的侄女周秉德,故文中稱周恩來為“伯伯”
(資料來源:人民網 — 摘自《我的伯父周恩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