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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戀是一壇鬆苓酒

http://www.chinareviewnews.com   2009-08-13 16:31:34  


  作者:陽文宣 廣東 管理

  也許會忘記第一次買衣服的顔色,忘記第一次考試的成績,忘記第一次得壓歲錢的數目,但不會忘記,初戀。 
  初戀是一壇鬆苓酒,珍藏在心深處。 
  記得考上武昌一中,激動了好一陣子,那可是全縣的首府,從這裡走出去的未來箐英,可能是大幹部、大學者、大企業家。我當時沒想這麼多,只要能考上大學,脫離莊稼漢,有碗不曬太陽的好飯吃就行了。那時的大學生,像禿子頭上的發毛,稀缺得很。 
  寒窗苦讀。三年下來,除了一套校服,我竟沒買過一件新衣服。要不是我哥哥淘汰下來的補丁衣褲(他已穿不下),要不是同學救濟贈送的,那也是破舊殘缺的。 
  在路上,遇到女生,我經常有意地將手放在背後,捂住屁股上縫著的兩塊補丁。 
  窮,使我內向,害羞,窮,也使我厚道,勤奮,使我更多的時間待在教室裡看書。 
  男人真是奇怪,當下頜慢慢長出稀疏的胡毛,喉節開始顯山露水,聲音也變得低沉,就開始想女人了,不受控制地想。 
  有的男生,偷偷摸摸在女生宿舍大門口轉悠,或者在飯堂排隊打飯,賊眉鼠眼地偷視女生。 
  我只會躲在遠處打望。 
  那是個純真傻氣的年代,現在的校園,男男女女勾肩搭背的比比皆是,那時是絕看不到的,當然互相愛慕的也有,但比當年幹地下黨還要保密。工作後,我班有兩對成功結為佳偶,據說,在高二,他們已郞情妾意了,而像這樣的還有好幾對,只不過,其它的成了怨偶,天不隨人願,人各一方後,只能勞燕分飛。這些跟我無關,他是局外人。 
  就這樣,懵懵懂懂到了高三。 
  高三,是坐在牢裡,等待判刑的日子,是百米賽跑,等待發令槍響的日子,對於我,是坐在電影院,等待開場的日子,沒有多少緊張勁,有空時照樣瞅女生,想賊事。 
  初戀的種子就在這年種下的,雖過去多年,那個場景還明亮如斯,宛如新起色的錦緞。 
  那是十一月份,已到了初冬,寒流開始侵蝕這座重鎮,人們都換上了冬裝。一日傍晚,天灰蒙蒙的,我吃完晚飯,照例從宿舍去教室自習,走在教學樓前的林蔭道上,就像少年維特的煩惱一樣,最偉大的相遇發生了,它開啟了我的相思之窗,令我扼捥痛惜的是,這種相思僅僅是單向的。 
  她,最純美的女生,邁著輕盈的步伐,向我迎面走來,絕對不是賈寶玉見林黛玉的場景,我對她一無所知,更沒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她是全新的,陌生的,陌生得我要驚呼,呀,世上竟有如此清純,如此能撥動心弦的女孩子!只覺得,喉嚨發癢,心跳如鼓,全身像被電流擊中了一般。有的女生美得嬌艶,美得叫人想入非非,而她,卻美得那樣含蓄,那樣羞澀,那樣叫人憐惜,那樣了無邪念。我就像沉睡千年的蟄蟲,被一聲震天春雷驚醒。 
  那時,心想,趕緊在前面搭一座引橋,引導她踏踏踏地走進我開滿鮮花的心房,去感受裡面的熱度,顫抖,芬芳。 
可她一點都沒有察覺,沒有抬頭哪怕望我一眼,擰著一瓶開水,輕易地從我身旁穿過,我不敢回頭打望,那會使我的心從胸腔裡蹦出來。 
  那一段時間,我魂不守舍,整夜整夜地睡不著,像一只獨狼,在校園裡,到處嗅聞她的氣味,搜索她的蹤影,設想和她不期而遇,然後,鼓起勇氣,說:你好! 
  但這僅是我的胡思亂想,甚至連她的名字都不敢打聽,因為,高考的腳步聲,已隱約聽得到了,但我還是饒有心機地追蹤到她的班級。 
  高考一結束,如同拴螞蚱的繩索斷裂開來,同學們說散就散了。 
  我考上了東南大學,那個女孩不知所蹤。 
  大一時,收到湖北大學阿光的來信。高一時,他是我的同桌,因文理分科,他選了文科,去了文科班。信中說他很苦惱,他的女友沒考上,他不想做陳世美,但現實逼他往那條道上走,問我咋辦。我當然毫無經驗,更提不出妙計良策。 
  他倒提醒了我的心事。那個女孩就是他班的。我把那個女孩描繪了一翻,借機向他打聽。他一聽來了勁,猜了好幾個,最後鎖定是阿蘭。到現在,我才知道她的名字。 
  阿光說她考上了華師大,幫我打探了她的具體班級、地址。我馬上給阿蘭寫了一封長信,訴說我的相思之苦。 
那時,真傻,只顧及自己的感受,女孩的心事卻沒猜。對一個上山打獵的新手,突然看到一個龐然大物,除了激動,驚慌失措,猛發一槍之外,什麼都忘了,可能沒有瞄准,更談不上觀察,迂回,等待最佳時機,等幡然醒悟,獵物早已逃之夭夭。那時,沒有師傅指點,追女完全像是在黑暗中摸索的學徒工。 
  可想而知,那封唐突的信,石沉大海。 
  我灰心了。遠隔千里,即使聯絡上了,又咋樣?何況,這麼動人的女孩不愁沒人追,我這半路上殺出的程咬金,只會討人嫌。而且,我的學費、生活費,一大堆煩心事在等著。 
  這樣,到畢業,到工作了好幾年,也談有幾個,但像阿蘭那樣讓我動心的女子,卻沒有。 
  一年探親,我去了趟阿光家。他見我仍孑然一身,告訴我,阿蘭畢業後,回校教書,聽說,也沒結婚。我心一動。第二天就和阿光去學校找阿蘭。 
  一路上,我沉默不語,極力壓低自己的情緒。 
  進了校園,在學生的指點下,我倆很快來到阿蘭宿舍的樓下。抬眼望去,門口正坐著一個女孩在乘涼。到了門口,她認出了阿光,阿光介紹了我。看得出,她很激動。 
  但,她已不是我心中的那個阿蘭了。無情的歲月已徹底改變了一個人。她不僅身材胖了,少了那份婀娜,臉龐黑了,少了那份光澤,眼睛灰濛,少了那份清澈,更不見了那份不食人間煙火的清純。我夜裡夢裡那種想橇動山巒,決堤江河,讓海水倒灌,讓時光倒流的輕狂與激情,沒有再回來。我心靜如水,但心亂如麻。 
  我們坐下,大部分時間,都是阿光和她在叙舊,我旁聽。 
  第二天,我回到了廣東。不久,阿蘭給我來了一封信,說如果我沒那意思,就不要再打擾她,她也心亂如麻。 
  我到底沒有回信,不知說什麼好。夢碎難圓。 
  後來,不知為何,時常想起那如夢般的真切,她斑剝變色的校衣,縫得笨拙的紐扣,她如錦的黑發,如玉的臉龐,清澈如泉的眼,新芽如柳的眉,她走路的姿態,低低的,那細碎的腳步,飄浮在空中,看得清,捉不住,聽得見,喚不應,雖很無奈,卻又滿心歡喜。 
  聽說北方的滿人將酒釀出後,在山中尋覓一古鬆,在其根部挖一洞,將一陶罐新酒,封埋在洞中,歷經多年,古鬆的精液就吸收到酒中,開封時,酒香四溢,飲之則明目清心。以前是貢酒,現在市面上有賣,價格不菲。 
  我嘗過。 
  你的初戀,也會如同這鬆苓酒般,味甘,無澀,醇香麼, 
  關鍵是不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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