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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樂濤:科學、民意與社會公信力

http://www.CRNTT.com   2014-04-28 10:56:38  


 
  然而,不幸的是,現實世界中的科學與民意遠不是統一的,而是經常發生衝突。這是因為,關於自然的真理可能是統一的、“唯一正確的”,關於社會、生活方式,乃至道德情感、審美趣味等方面的“真理”卻可能是多元的、因人而異的。另一方面,民眾也不可能都是“充分啟蒙”、“充分理性”的,人們的智商、教育是有差別的,認識水平是有差別的,真理,比如科學真理,確實可能只是一部分人才能理解、把握的,精英與平民、專家與大眾的區別與對立可能永遠都會存在。

  那麼,在公共生活中,當“科學”與“民意”發生衝突的時候,應該聽誰的呢?單純從理論上來說,作為公共決策依據,科學應該優先於民主,因為科學是事實、真相、真理,而“民意”,即使廣泛集合了眾人的意見,也可能是謬誤。柏拉圖在兩千多年前,對這個問題已經作過非常深刻的思考。

  在柏拉圖看來,政治家之所以有權力來治理國家,是因為政治家的知識,政治家懂得治國的知識。柏拉圖說,政治是一門依靠準確知識的藝術。世界上有關於國家的“準確知識”存在,這樣的知識是唯一的、不變的、超越時空而始終如一,像數學一樣純粹。這樣的知識存在於理念世界,只能由哲學家通過沉思來把握,而無法從現實世界的經驗、風俗、慣例以及群眾意見中發現、總結出來。只有哲學家才可能具備這樣的知識,因而,在《理想國》中,也只有哲學家才有資格成為政治家,即哲人王。

  《理想國》的一個核心理念就是“知識專政”。區別真假政治家的唯一根據就是他是否具有了“知識”,而不在於他是否獲得了民意的認可。柏拉圖經常把政治家與醫生相類比,政治家知道國家的善、如何達到這種善,就如醫生知道什麼是健康並如何使人恢復健康一樣。醫生如何治病,無需徵求病人的意見,同樣,哲學家治國,也無需徵求群眾的意見。權力來自於知識、真理(truth),而不來自於意見(opinion),不來自於群眾的授權。

  顯然,柏拉圖的“知識專政”是一種典型的精英主義,是赤裸裸的“反民主”的。他的論證,深刻但片面。精英、專家、知識分子具備較多的知識素養,他們治國,有其合理的理由。然而,人並非活在純粹的理念世界中,精英可能自肥,在知識與道德上絕對純粹的哲人王千古難覓,精英的權力需要健康的制衡,民眾並非完全被動的“病人”。更重要的是,《理想國》所依據的理性主義獨斷論也是不成立的。公共決策不能完全從不食煙火的理念世界中演繹出來,現實經驗是公共決策的重要基礎。至於國家應追求什麼樣的福祉,也離不開現實經驗的隨時校正。而民眾對幸福的定義與幸福感的切身體驗,也是各各不同的,不能被強行“給予”。

  “民意”無疑應在公共決策中占有重要的席位。事實上,在古希臘哲學中,到亞里士多德、柏拉圖這種極端的精英主義已被扭轉。亞里士多德的理想政制,是尊重社會習慣與經驗、融合寡頭制與民主制的混合體制,這是“共和”政治的先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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