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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懷民:“雲門”是我介入社會的橋梁

http://www.CRNTT.com   2011-04-15 14:29:09  


 
  解禁第二年,雲門卻宣布解散了。林懷民回憶道:“雲門初立時,我們和台灣民眾是一起的。去歐美演出,很多台商和我們一樣跑天下。大家一起為台灣努力的感覺特別好。80年代中期後,台灣變成一個暴發戶般的社會,飈股、賭博、只向錢看。這帶給我很大的失落感,我累了。”在台灣普通民眾的鼓勵下,1991年,雲門複出之作《我的鄉愁,我的歌》面世:一張台南布袋戲班在海濱的照片被制成木刻,印在活動幕板上。木然的舞女們,唱閩南歌玩鐵皮玩具的男青年,蔡振南唱起《一只鳥仔叫啾啾》—它與侯孝賢成名電影《悲情城市》互為映照,描繪了彼時台灣人心中說不清道不明抹不去的通感。

  楊照對時代周報記者說:“《流浪者之歌》是雲門和林懷民的另一個分水嶺。經過十數年耕耘,林懷民已不需要再撰文告訴觀眾什麼是現代舞,什麼是身體解放,什麼是思想自由,他得以回歸舞蹈本質進行創作。”1994年,“流浪”到印度的林懷民在菩提樹下靜思皈依,印度修行者的磨練、格魯吉亞民歌和人類的生死困頓被他揉合起來,用“無有成敗,人生本空”的平靜,指令舞者們由脫兔轉入處子,靜坐、習字、練武、呼吸,舞者堅持修煉帶來平靜,也呼應了林懷民的創作:一位“僧人”在舞台上屹立不動九十分鐘,金色穀流灑落於頭頂;舞者身上不見炫技,倒是能量內外游走。三噸半的穀粒成為唯一舞美,時而匯為河流,時而拋灑成雨,最終從天瀑降。謝幕後滿台穀粒,一個舞者拿著木耙將一地金黃化成無盡的同心圓,整整二十五分鐘裡劃者腳步堅定汗如雨下,觀者一片靜默潸然淚下。巴黎《費加洛報》評論道:“看了一輩子舞,沒看過這種場面:演出結束了,觀眾仍然戀戀不舍,不肯離去。”這就是我們如今在大陸舞台上有幸看到的《流浪者之歌》。

  再說《家族合唱》。林懷民說:“它非常特別,背景‘音樂’使用的是經歷了‘二二八’和‘白色恐怖’的人們的口述歷史。有原住民語言、客家話、閩南語、普通話。舞台背景是台灣的百年老照片,大家赫然發現台灣人居然穿著日本服裝,這段歷史曾被完全掩蓋掉。全世界幾乎都能找到老照片,但台灣的歷史仿似不存在過。我小時候在家裡翻出母親在東京留學時穿和服的照片,我誇她像電影明星,她笑一下馬上收好,直到我很大年紀了才再看到。這是為什麼?那時和日本有任何關聯都會影響到你的生活。我費力搜集了一百張台灣的照片,在舞台上放得天大地大,背景裡的照片一張張放過去,如同我們的時代就這樣流水般過去。這是一個招魂的舞。它很慘,也很有趣。”

  《家族合唱》首演,儘管觀眾們哭的哭、笑的笑,但林懷民感覺“大家都不喜歡這個舞”,四年後《家族合唱》重演,“大家又都喜歡這個舞了”。為什麼會有這種奇妙的轉變?林懷民說:“四年之後再演,他們每個人都說我改了這個舞,其實我沒改。這是因為大家在1997年還不願意面對歷史,我們小時候不能談‘二二八’,不能談很多事,以前的禁忌禁錮了大家的腦袋,直到解禁許久也沒有消失。又過了幾年,社會空氣更自在了,老百姓們才慢慢感受到一種自由度,那個自由度影響到你的身體,讓你鬆弛和自在,那當然也影響到這裡。”林懷民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這之後,雲門的作品依舊持續,但正如楊照所說,林懷民已經進入了另外一層境界,因為社會已然變遷,民眾的“自信和自尊”日益成形。也如同羅大佑所言“突然間你抗爭的對象倒下了,消失了”,林懷民自然選擇去尋找舞蹈的本質,他已不需要用舞蹈對民眾講故事,而是創作出《水月》、《焚鬆》、《竹夢》、《行草》、《煙》等一系列充滿美與靈性的舞蹈作品。林懷民的下一部作品名為《如果沒有你》,與1999年逝世、被稱作“一代妖姬”的白光的歌曲同名。“新作裡都是流行歌曲。有黃小琥、張惠妹,還有周傑倫,反正用了一大串的流行歌曲。”林懷民像個孩子一般笑起來:“它會完全不一樣,我想‘玩一玩’,當然會很認真的玩,但無所謂成敗,敗了又怎樣呢?我只在乎當下。”

 (實習生王姝、鐘嘉榆、吳珊珊對本文亦有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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