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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華:現實更加荒誕不經 文學高於現實是不可能的 | |
http://www.CRNTT.com 2013-08-08 14:43:19 |
我已經寫了三十年的小說,如果沒有文學的意義,我不會動手 “我尋找我的父親,在這裡,在骨骼的人群裡。我有一個奇妙的感覺,這裡有他的痕跡,雖然是雁過留聲般的飄渺,可是我感覺到了,就像頭髮感覺到微風那樣。我知道即使父親站在面前,我也認不出來,但是他會一眼認出我。”——餘華《第七天》之“第五天” 南都周刊:那你怎麼確定篩選哪些現實事件呢? 餘華:我尋找一些具有今天中國的標誌性事件,我們所謂的社會事件,我只是寫了很少的一部分,還有更多的沒有寫,為什麼?放不進去,當你進入某一個敘述的時候,你要按照你的敘述來寫,有些東西放不進去。而且這些事件只是小說的背景,小說的內在部分,或者說小說的支撐部分是在死者的世界裡,是在死無葬身之地。 我們的現實事件,有一個是我後來加進去的,就是地質塌陷的那個細節。初稿寫完了,我突然發現有一個很大問題,當時小說裡還沒有這個地質塌陷的細節,李月珍和二十七個死嬰在一個月光明媚的晚上,自己走出了太平間去了死無葬身之地。我總覺得有問題,因此又擱了一段時間,其實地質塌陷前年就已經有報道了,但是我忘了,因為在寫作的時候哪能管新聞,肯定是按照敘述的節奏來寫的,而且深陷在敘述裡。寫完初稿後我覺得不對,楊飛去死無葬身之地,是以他的方式去的,遇到鼠妹,鼠妹把他帶了過去;他父親去那裡又是另一種方式。 李玉珍和二十七個嬰兒,我前面寫的那些人是先去了殯儀館,意識到自己沒有墓地後才來到死無葬身之地,我沒寫過太平間的,從太平間怎麼去?如果這樣拿出來的話,這個就是小說裡的大毛病。有一天我看到地質塌陷的新聞,我心想怎麼把這個給忘了,一個塌陷,剛好把太平間陷了下去,把他們震起來以後讓他們出來,然後又描寫一大段李玉珍回去看她的丈夫、女兒,包括楊飛,有了這個地質塌陷以後,讓李玉珍從太平間再去死無葬身之地就變得合理了,哪怕是荒誕也需要合理的敘述,如果沒有這段,我覺得有問題。因為塌下以後他們起來了,我寫她此前深陷在三個沉睡裡面,那是她在裡面呆了三個晚上。這個塌陷是我後來加進去的,解決了一個重要的敘述難題,如果沒有塌陷的話,李玉珍和二十七個嬰兒就去不了死無葬身之地了。 南都周刊:小說中,你想通過“死無葬身之地”表達什麼? 餘華:我寫《第七天》的初衷就是要用這樣的方式把我們時代中荒誕的事情集中起來寫,如果用《許三觀賣血記》的方式,用《活著》的方式,只能寫一件事情,我並不反對這樣寫,但是如果集中精力寫一個上訪的故事或者寫一個拆遷的故事,我寧願選擇紀實的方式去寫,因為上訪或者拆遷這些事件本身已經足夠豐富足夠荒誕,用紀實的方式表現出來已經具有震撼力,何必再去虛構它們?所以我對這個興趣不大。我當年為什麼寫《許三觀賣血記》,《許三觀賣血記》裡面賣血主要才寫了四次,我寫他們的生活,他們的生活吸引了我,賣血只是一個由頭而已。 我寫《第七天》的時候,有一種很強烈的感覺,把現實世界作為倒影來寫的,其實我的重點不在現實世界,是在死亡的世界。我前面已經說過了,現實世界裡的事件只是小說的背景,死無葬身之地才是小說的敘述支撐。如果沒有張剛和李姓男子在死無葬身之地快樂地下棋悔棋和快樂地吵架,我不會去寫他們生前的殺人事件;如果楊飛沒有在死無葬身之地遇到鄭小敏的父母,我不會去寫強拆;如果被隱瞞的商場火災死亡者沒有在死無葬身之地出現,我不會去寫商場的火災;如果沒有譚家菜在死無葬身之地的盛宴,我不會去寫譚家鑫一家人的遭遇;如果沒有鼠妹在死無葬身之地的淨身儀式和她與伍超在死後的世界裡再次錯過,我不會去寫鼠妹的自殺和伍超的賣腎;如果沒有二十七個嬰兒在死無葬身之地搖籃一樣寬大樹葉上發出夜鶯般的歌聲,我不會去寫棄嬰事件……所有的敘述理由都來自於死無葬身之地。 其實真正涉及到現實事件的筆墨不多,大約只有一萬字,可能還沒有這麼多,只是全書的十三分之一左右。我不知道為什麼有一些人的閱讀集中到這些背景上去了,卻忽視了死無葬身之地才是這部小說真正要表達的。 南都周刊:表述現實事件的文學意義是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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