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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無從政經驗的特朗普傾向於以生意人頭腦與情懷處理政務 |
中評社╱題:特朗普上任後美國外交政策與中美關係走向 作者:熊玠(美國),美國紐約大學在職終身教授
導言
美國總統大選結果,選出了一位毫無從政經驗的特朗普,固然是舉世詫異。但同樣令人困惑的,是他在競選時與就職前信口雌黃,除了消極批評與否定歷來主流朝政以外並無具體治國方案提出。他在1月20日上任後究竟將有什麼新政策?他的外交班子,直至12月13日才算初定,決定提名埃克森(Exxon)石油公司總裁蒂勒森(Tillerson)出任國務卿一職。在這前五天,特朗普提名了愛荷華州州長布蘭斯塔德(Branstad)為下任的美國駐華大使(此人曾與習近平有三度握手之機遇)。這兩項人事提名,雖然尚須經過國會同意,但總算是經過12月2日特朗普與台灣蔡英文通話所引來風波後,帶來了一個短暫轉圜。亦令人可以較為清晰地揣測未來特朗普政府外交走向的機會。
特朗普外交政策走向
在談外交取向之前,我認為應該將特朗普最可能影響或牽制外交的內政措施略為檢討一下。在競選時,特朗普曾詰問歷來美國政府政策,從參加韓戰、越戰、到攻打阿富汗和伊拉克,以及繼續維持北大西洋組織(NATO)與日本、南韓一類的共同防禦條約的安排,美國支撐了重金開銷的負擔,究竟美國得到什麼好處?他又令人想起美國的國防開銷,比全世界各國的國防預算加起來的總和還要高;遂而犧牲了國內人民的福利。這值得嗎?這些問題,恰巧是合乎美國當前民粹主義大趨勢籠罩下很多人的親身感受。民粹主義的另外一個關切,也就是一般人民的直覺,認為由於全球一體化的自由貿易,大大損害了美國人民的利益。譬如有些外國(包括中國)價廉的產品充斥美國市場;另外還有其他外國(包括墨西哥等)因為勞工便宜,所以導致美國很多製造業廠商紛紛外遷;因此而造成美國大量的就業機會強被他國剝奪而去。基於如此諸多考慮,特朗普認為美國聯邦政府的對策應該節省內外開支。不但須從減稅開始,並要取消遺產稅,而且要抵制甚至懲罰這些外國。
這一切對特朗普在對外政策上有一極重要的考慮,即美國不應該再如以往自二戰終止以來扮演國際警察的角色。所以,他認為在歐洲,美國應該減低對NATO的承諾。在亞洲,他認為應該促使日本與南韓負起它們保衛自身安全的責任;甚至可鼓勵它們發展核武器,以減低它們因面臨朝鮮核武威脅而依賴美國軍事保護的習慣。這是特朗普對現任奧巴馬總統亞太政策修改的第一部分。第二部分就是他在外貿上走回保護主義的趨勢,一反昔日美國標榜自由貿易的傾向,已表現於他矢言反對“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協定”(TPP)之議題上。
可是,我們不要忽略了他在挑選入閣人選時特別注意起用退伍的軍方將領。譬如他在國防部長、國家安全顧問、本土安全部長、與國家情報機構的人選,全以退伍將軍為優先考慮。當然,也許特朗普因為本人並無從政經驗,因此認為軍人絕對服從上司的紀律可取;但也未嘗不是表示他雖然有終止美國扮演國際警察的意願,但他對於維持美國軍事霸權實力並無稍懈之情。也就是因此,他也明說要加強美國的海軍軍力。此點對中國南海權益有直接關係。
在更深入談特朗普的外交政策取向之前,我們對他有一個處事的態度須特加注意:就是他完全還是以一個生意人的頭腦與情懷來處理政務,對外交也不例外。譬如他對國務卿人選,經過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選,最後還是決定提名一個跟他一樣的是身價億萬與富有生意經驗的蒂勒森出任。原因是他在主管埃克森石油公司期間,與俄羅斯在石油生意上有長期的來往。並因俄羅斯的普京總統,在對外石油交易的磋商事務上,有事必躬親的習慣,而因此與蒂勒森有相互收受之交往。所以特朗普認為由蒂勒森主掌美國外交,至少在至關緊要的美俄關係上,當如做生意一樣,應有順利的成果。由於他如此將首位優先放在美國與俄羅斯的關係上,難免令人懷疑這是否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中國)。
特朗普對華政策取向
如果我們記住了特朗普以生意人頭腦主政以及看待對外關係的傾向,那麼我們將可以徹底瞭解在我們最關切的美中關係上已發生兩件事情的原委。亦可以幫助我們知道當如何應對。我說的這兩件事,第一當然是特朗普與蔡英文的對話;第二,就是他對“一個中國”觀念有表示動搖的言論。這兩件事情上,特朗普的表現,完全與他的生意經與考慮有關。
先說特朗普與蔡英文的對話。這個事件有兩項背後的導因促成。其一,與特朗普個人生意利益比較有直接關係的是,在十月裏,有特朗普的代理人去台灣,探聽籌建一個“特朗普酒店”(Trump Hotel)的行情。所以,蔡英文打電話來說是要表示祝賀之意時,特朗普以為生意有下文交代,所以願意立刻通話,這就是其中的一個緣故。另外一個緣故,是與台灣在美國常年做職業說客一幫人的努力有關。其中最為舉足輕重的莫非巴布.杜爾(Bob Dole)。此人從前曾是美國聯邦參議院的多數黨領袖。退休後即應邀主持台灣在美國的一個職業遊說團。同時,據悉蔡英文曾利用這管道,向美釋放出“軍售”信息。特別提醒美方在上一次民進黨執政的時候,台灣曾向美國購買了180億美金價值的軍備。所以,等到蔡英文來電話時,特朗普以為也是要談“軍售”的機會。在目前美國經濟不振而政府正缺錢的狀況下,想到再來一次價值180億或更多的生意,對於一個一味用做生意頭腦來想問題的人,當然是求之不得的大好機會。所以,在他通話後,特朗普對外質疑的答辯,一再以反問的口氣說台灣縱使與美國沒有邦交,那它向美國購買數以百億美金的軍購,難道不是事實?
另外,關於“一個中國”的問題,特朗普也以生意人的理論來解釋;再加上他永遠只相信自己的個性,所以在白宮與主管外交的國務院提醒他必須承認與執行“一個中國”政策時,他的狡辯卻是如果在這個問題上能有“交易”餘地的話,他認為也是可以通融的。對此說辭,個人認為既然要談生意上的交易,那麼中方將大有可為的餘地。據知特朗普在中國有廣大的生意投入。而且有多家用“特朗普”名字註冊的美方公司還和中國公司(包括國企)在生意上有合作來往。如要談“交易”,那就“在商言商”:說白了,如果特朗普信守美國自尼克松總統以來恪守的“一個中國”政策,那麼這些在中國凡是掛名“特朗普”的公司,歡迎留下。如若不然,通通必須立即由中國撤離。這將是極為合理與可行的“交易”。
在競選期間,特朗普一再說起美國就業機會因來自中國(大陸)的貨品充斥美國市場而造成極大損失,意即很多美國製造業的就業機會被中國剝奪。他的對策是要對中國進口的貨品加徵45%更多的關稅。其實對識者而言,這是外行話。以前小布什總統也曾於2002年對歐洲與日本採取同樣的加稅辦法,不過是針對它們的鋼鐵進口。他飭令對不同種鋼鐵進口,增加8%-30%的更多關稅不等。執行後,歐洲與日本狀告到世貿組織(WTO),經其調停機構(DSM)判決,定美國為違犯世貿組織(有關既定稅率不得單方更改的)規定而敗訴。WTO並授權歐洲與日本可以對來自美國的進口貨品照樣增加課稅,直到收回了46億美元的損失為止,以資懲戒。小布什總統不得不在2003年底迅速將其加徵課稅的行政命令撤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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