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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英文的道歉似乎沒有迎來預想的掌聲,反而引發島內軒然大波。 |
中評社╱題:從蔡英文“向原住民道歉”看台灣族群問題的本質與演變 作者:王鴻志(北京),中國社科院台灣研究所副研究員、博士
8月1日,是民進黨上台後設立的首個“原住民日”。競選期間蔡英文就提出若當選,將以“總統”身份對原住民道歉。蔡英文就職後迅速推動設立“原住民日”,並兌現道歉承諾,向台灣原住民發表3千多字的道歉講話,還宣佈設置“總統府原住民族歷史正義與轉型正義委員會”。但蔡的道歉似乎沒有迎來預想的掌聲,反而引發島內軒然大波,讓台灣社會“浮現多年來少有的原住民與漢族的對立情緒”①。蔡英文發表道歉聲明3天後,“總統府”前仍滯留大批對蔡英文道歉內容不滿的原住民抗議人群。那麽,一向自認為能夠精準把握民意的蔡英文,在民進黨擅長的族群議題上,為何沒能再次遊刃有余地牽著民意鼻子走呢?要搞清其中玄機,需從台灣族群問題的源頭入手,去探索台灣原住民以及族群問題的本質。
台灣族群問題緣起
台灣的族群問題表面看是一個民族學概念,實質上發展為政治性議題,成為一個被政治建構且用來實現政黨利益的工具。根據社會學對族群的界定,族群是一個小於國家、民族概念之下的、具有不同文化的社會團體。在台灣與族群常常同時被提起的省籍,則是小於族群的子概念。
族群由英文ethnic groups翻譯而來,該詞出現在英文中的時間並不長,大約從上世紀50年代才開始在英文世界普遍使用,是指“因為擁有共同的來源,或者共同的祖先、共同的文化或語言,而自認為、或者是被其他的人認為,構成一個獨特社群的一群人”。②族群的位階一般認為大於家族,而小於民族或國家。研究發現,當人們以“族群”概念進行人群分類時,其標準多為:與我有共同的文化與祖先來源的人同屬一個族群。
台灣的族群起源與民主化進程密不可分。台灣的民主化有其特殊背景,首先是上世紀70年代開始,國民黨賴以維持統治的“中國法統”基礎陷入崩解,為延續統治的合法性,國民黨被迫擴大本土人士政治參與的機會。但進入80年代,隨著台灣經濟結構變遷與社會結構日趨分化,支撐國民黨統治的“大有為政府”也受到嚴峻考驗,反對運動呈風起雲湧之勢。為了與國民黨的“中國民族主義”相抗衡,反對派及後來成立的民進黨力求以民主化與本土化為武器,去建構“台灣民族主義”。這一過程中,“省籍”、方言等因素就成為構建“認同政治”的工具,分階段逐步形成了獨具台灣特色的族群關係。
台灣族群問題本質
族群是一個涵蓋了血緣、地域、文化、政治認同等因素的綜合性概念,族群到底是一個客觀的範疇,還是主觀上形成的想像?有學者認為,族群不是因為有一些本質性的特質才存在,而是被人們的族群想像所界定出來的。正如台灣學者王甫昌所言,“族群並不是團體”,而是“一套關於如何分類人群的意識形態”。③
做出這樣的判斷,就涉及到如何看待族群的外在表象,以及影響族群形成的真正成因。一般認為族群應具有共同的生活地域、血緣親近、文化傳統、生活經曆、歷史紐帶等,通過這些帶有獨特烙印的客觀存在,而區分我群與他群。但表象有時候並不代表真相,細究這些現象,每一個客觀存在的要素到底在構成族群認同中的權重佔多少,是否真的能夠對族群意識在形成階段就產生決定性作用,其實還要進一步論證。
根據台灣族群形成的經驗,一是在時間線索上,族群的形成與政治民主化發展階段高度重合。1970年代起,隨著台灣當局代表被逐出聯合國,國民黨陷入合法性危機,島內民主化運動興起,台灣的本省人族群意識發展壯大。上世紀80年代後,以民進黨成立為標志,台灣民主化進入快車道,閩南人、客家人、原住民的族群意識也在這一時期借助族群運動而成型。90年代以來,隨著國民黨內主流派與非主流派之爭引發分裂及新黨成立,外省移民產生危機意識與相對弱勢感,又導致外省族群意識形成。
二是就產生過程而言,對自身弱勢地位的認定與假想敵觀念的形成,是某群體建構族群想像的催生因素。台灣目前普遍認可的四大族群,其客觀存在的時間與族群觀念的形成並不同步。無論是早期的原住民,還是遷台已長達百年的閩南人、客家人,其當前族群觀念的普遍形成都不過短短三四十年。這既與政治環境寬松化有直接關聯,也與對自身弱勢地位的認知,以及“假想敵”觀念形成後,所凝聚出的患難與共的共同體意識相關。
三是族群意識的建構是台灣民主化與本土化的副產品。台灣的所謂四大族群,都是在台灣民主化與本土化浪潮中形成的。為了打破國民黨一黨獨大的局面,反對勢力除了高舉民主化旗幟外,還將國民黨塑造為壓迫台灣人民的“外來政權”,以本土化的“台灣民族主義”來質疑國民黨的“中國民族主義”,客觀上起到喚起本省人群體的受壓迫意識與悲情心態,造成了本省人族群意識的產生。
四是族群與民族之間的界限並非不可逾越。族群作為具有一定文化傳統與歷史的群體,和作為與固定領土相聯系的政治實體的民族之間,既存在重要差別,但也非不可逾越。族群有可能轉變為民族並重寫自己的歷史。有些少數族群為了使自己的分裂主義運動具有某種合法性,也會努力證明本族群曾經是一個政治相對獨立的民族,而且具有悠久的歷史,而這些歷史的可信度並不為政府和其他族群承認。“可一旦這個族群爭取到了獨立,那麽這一套民族歷史,也就成為新國家歷史敘事的正式官方文本”。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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