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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評社北京4月21日電/據澎湃新聞報道,自3月10日中國、沙特和伊朗三方發表沙伊和解的《北京聲明》後,不僅長期不睦、斷交達七年之久的沙伊關系迅速回暖,雙方正積極為盡快恢複外交關系頻繁互動,而且其外溢和延展效應正為中東地區國際關系緩和注入強勁動力,地區各方特別是伊朗與海灣國家乃至整個阿拉伯世界的關系、叙利亞與阿拉伯國家的關系、土耳其與埃及關系緩和的步伐都不斷加快,受沙特和伊朗影響的也門內戰等熱點問題也明顯降溫。
沙伊和解帶動的地區緩和潮流是自2021年以來開啓的中東地區緩和潮流的繼續,并有可能推動長期以衝突和對抗為主要特征的中東地區格局發生積極變化,促使中東國家轉向和平與發展。這些變化為國際社會所樂見,中國在推動沙特與伊朗和解過程中發揮的積極建設性作用也為地區國家和國際社會所稱道,中國在中東的作用和地位也因此有明顯的提高。
但是,無論是作為帶動地區緩和潮流的沙特、伊朗、土耳其、埃及等地區大國,還是將繼續在中東緩和潮流中發揮建設性作用的中國和國際社會,都應充分認識中東問題的長期性、複雜性,以及由此決定的中東地區和解的艱難性和曲折性,并且群策群力、求同存異、久久為功,中東地區才有可能實現真正的和解,并走向持久的和平與發展。
因此,相關各方深入認識可能掣肘乃至破壞中東和解的潛在因素,并加以積極和謹慎的應對,才有可能推動中東地區真正告別衝突對抗,走向真正的長治久安。
國際格局劇烈變動為中東創造的機遇能否持續?
中東地區國家和解潮流的根本原因在於其內生動力,其重要原因在於“阿拉伯之春”以來持續的對抗導致地區大國特別是沙特、伊朗和土耳其等發生嚴重透支,地區國家經濟社會發展面臨巨大的轉型壓力,進而把內求發展、外求緩和作為內外政策的選擇。
盡管如此,中東的和解潮流也得益於百年變局下國際體系和國際格局的深刻變化和調整,其主要因素包括美國在中東進行戰略收縮,以及俄烏衝突大大減少了中東國家的外部壓力。俄烏衝突以來,美國和俄羅斯在中東影響雙重下降為地區國家的戰略自主創造了機遇,而俄烏衝突導致低迷達十多年之久的石油價格暴漲,沙特等海灣國家更是通過巨額石油收入增強了戰略自信。<nextpage>
總之,中東地區的緩和潮流之所以能够出現,與國際格局變動特別是俄烏衝突為中東國家尤其是海灣國家創造的政治和經濟機遇密切相關。因此,國際格局變動能否持續對中東地區利好,構成了影響中東地區和解潮流能否持續的重要外部因素。
美國中東戰略能否持續為中東國家鬆綁?
從奧巴馬政府、特朗普政府到當前的拜登政府,盡管美國歷屆政府中東政策各不相同,但尋求從中東戰略收縮是其共同取向。在此過程中,美國不僅戰略投入下降,而且其政策更加功利,多采取要求地區盟國承擔更多義務、拼凑對抗伊朗的地區同盟等政策,并借沙特與伊朗對抗、沙特與卡塔爾斷交危機,以及地區衝突等謀求巨大的軍售利益。與此同時,美國越來越難以滿足地區盟國的利益訴求,更難以維系地區主要力量的平衡,其戰略能力、戰略意志和戰略信譽都出現嚴重下降,導致其在中東的領導地位發生鬆動。
此外,2014年烏克蘭危機出現以來,美俄在烏克蘭和中東,特別是叙利亞問題上的博弈始終存在聯動關系。2015年俄羅斯借打擊極端組織“伊斯蘭國”出兵叙利亞,極大減少了其在叙利亞面臨的戰略壓力。最近一段時間,美國、俄羅斯和伊朗、土耳其、以色列等地區國家圍繞叙利亞的明爭暗鬥明顯加劇,而叙利亞問題又會成為考驗地區國家和解的一塊試金石。因此,美俄及地區國家圍繞中東的博弈仍將是影響中東地區和解的重要因素。
此外,在中國在中東作用明顯增強的情況下,中東在中美博弈中的作用也會增強。美國無疑仍將通過向地區國家施壓,排斥中國在中東的影響。隨著中美博弈加劇,不排除美國對中東戰略收縮進行調整,并局部加大對中東的投入。近來中國推動的沙伊和解正使美國的戰略焦慮不斷加深。
因此,當前美國戰略重心更多轉向大國博弈,并不意味著長期放棄中東。當前美國在中東問題上存在著進退失據的戰略猶豫,但美國戰略界圍繞中東的戰略重要性仍存在廣泛共識。2022年蘭德公司的報告仍建言美國政府要繼續保持中東的戰略優先地位,但要改變中東政策的手段,特別是減少軍事手段的運用。因此,從長期角度看,美國仍將把中東作為其戰略優先方向。<nextpage>
中東依附性、衝突性地區格局惰性短期內很難完全改變
長期以來,由於深受殖民主義歷史遺產、霸權主義、強權政治和內部矛盾等因素影響,中東地區格局具有典型的依附性、衝突性特點。從近代西方殖民主義時期的分而治之,到兩次世界大戰時期帝國主義的委任統治;從冷戰時期美蘇爭霸格局下陣營對抗和代理人戰爭,到冷戰後美國單極霸權下的民主改造和反恐戰爭,特別是冷戰後的海灣戰爭、阿富汗戰爭、伊拉克戰爭、利比亞戰爭、叙利亞戰爭,都是西方大國幹預與中東地區內部矛盾叠加的產物,也是中東地區格局依附性、衝突性特點的具體表現。
在依附性和衝突性的地區格局下,中東國家發展缺乏自主性,更缺乏和平發展的地區環境與地區機制,進而形成了安全與發展之間的長期惡性互動,即地區國家重安全輕發展,導致安全困境制約、掣肘發展,而發展缺失又加劇安全困境,這也是中東地區極端主義、恐怖主義猖獗的深層次原因,進而使中東地區成為全球安全赤字、發展赤字、治理赤字最為嚴重的地區之一。
在地區國際關系和熱點問題層面,盡管當前沙特、伊朗、土耳其與地區國家緩和的潮流不斷高漲,但以色列與伊朗的結構性矛盾依然尖銳,沙特與伊朗關系緩和仍存在諸多棘手的問題,地區大國圍繞叙利亞、也門、利比亞、伊拉克等中東熱點問題仍存在深刻矛盾,這一切都對中東地區國際關系緩和具有嚴重的消極影響。
在地區國家轉型和發展層面,中東地區國家發展嚴重不平衡,大多數國家發展轉型面臨嚴峻挑戰。如前所述,中東國家的政治局勢和經濟發展存在巨大的差異性,多數國家尚存在政局不穩、軍人幹政、教俗矛盾、族群與教派衝突、經濟危機、民生困難、外部幹預等多種消極因素,使得中東國家的發展轉型依然任重而道遠。
最近一段時間,巴以衝突仍在持續加劇,而蘇丹再次陷入嚴重衝突,無疑都是阿拉伯世界、中東和非洲面臨的嚴峻挑戰。<nextpage>
總之,對於中東地區和解當前仍只能保持謹慎樂觀,國際社會和地區國家仍有漫長而艱難的路途要走。在此過程中,中國中東外交始終要保持戰略信心和戰略耐心的統一,并不斷提升外交謀略和外交藝術水平,才能對中東地區的和平發展做出更大的貢獻。
“中東睿評”是上海外國語大學中東研究所劉中民教授的專欄,堅持現實性、理論性、基礎性相結合,以歷史和理論的縱深回應現實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