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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华新作的好看与遗憾
http://www.CRNTT.com   2021-04-09 09:38:12


 
  余华曾说每一次写作都让他回到故乡南方。但《文城》中的溪镇不是一个充满江南风物与习俗的南方小镇,字里行间透露更多的是一种心理上的暗示,一个想象中的归宿。他初踏溪镇时的那场惊天地、泣鬼神的狂风,与后来持续18天的大雪,也更具有飞沙走石的塞外风格和银蛇狂舞的漠北特色。如果说前者只是凸显了林祥福父女“温暖和百感交集的旅程”中的不易,那么后者则扎扎实实地推进了敘事的进展:城隍阁祭拜苍天时纪小美因雪冻而死。苦心孤诣的林家少爷错过了近在咫尺的沈家媳妇(纪小美已嫁给沈阿強)。不仅如此,17年后,装有前者尸身的那副棺材也与后者的坟茔在西山脚下擦肩而过。他们犹如两颗微不足道的沙粒,就这样被天災和人祸导致的命运洪流裹挟、冲散。

  小说第一部分“文城”呈现林祥福对纪小美踏破铁鞋的寻觅,但这与其说是出于魂牵梦绕的刻骨思念,不如说是他意在找寻一个答案,想要解开一个谜团,从而摆脱梦魇般的困扰。贤良的小美为何婚后不辞而别,並带走几乎相当于他一半家财的金条?为何她归来生下女儿后又再次悄然离去?小说第二部分“文城·补”交代了纪小美欺骗林祥福时身不由己的苦衷和患得患失的心理,以及后来充溢心中的不安和负罪之感,卻全然不见她对林祥福的牵肠掛肚。林祥福执意寻找的“文城”虽虚无缥缈,卻推动了故事的发展,而他与小美华而不实的“爱情”不仅消解了小说敘事的动机,而且还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情节发展的动力。

  上世纪80年代的先锋文学作家旗帜鲜明地树立起文学形式的本体意识,构造了具有強烈形而上指向的小说文本,但同时也弱化了文学的认知和批判功能。90年代以后,內心愤怒渐渐平息的余华受福克纳的影响,意识到“作家的使命不是发泄,不是控诉或者揭露,他应该向人们展示高尚。”《在细雨中呼喊》《活著》《许三观卖血记》等长篇,以朴素而又超然的敘述,呈现了苦难中人性的善良与坚韧。而其新世纪以来的《兄弟》和《第七天》则以荒诞色彩浓郁的实验性手法正面強攻时代与现实,卻並没有取得如期的效果。暌违八年后的《文城》回归现实主义的轨道,以余华标志性的语言和修辞讲了一个好看的故事,卻也不乏遗憾之处。

  《文城》是一本可以让人一口气读完的小说,但有时滞重的行文与隐晦的意味,反而能诱人反复进入,再三咀嚼;而亦正亦邪、泥沙俱下的人物,常常让人感到一种淋漓的生气和蓬勃的活力,如格非《人面桃花》中花家舍的土匪,既有不寒而栗的狠,也有肝胆相照的情,彼此之间还有错综复杂的关系和勾心斗角的谋略。“三千年未有之变局”的清末民初,具有广阔的小说敘事空间,如横向可以展示士绅阶层的变迁,纵向不妨呈现人物性格的发展,纵横交织中还能挖掘人性的细微幽暗。《文城》在这些方面都有不同程度的涉及,但都不夠充分和饱满,且缺乏对历史的批判和对现实的启发,更谈不上对未来的开拓。我更愿意将这本小说看作是一部伟大作品的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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