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過程中,我聽見坐在身後的一對母女的小聲討論。那時Hew正表演一個理髮的手影片段。他的右手套上道具,投影出一位老理髮師的腦袋,右手臂則充當軀幹。與此同時,Hew的左手就是“理髮師”的左手,他還精巧地設計一把剪刀。配著悠揚的音樂,理髮師“卡擦卡擦”為客人理髮,忽然手滑,竟把一頂秀發全給剪沒了,滑稽的表演逗得現場觀眾哈哈大笑。
這時,身後的媽媽問女兒,“你有沒有發現這位理髮師只有一只手?”我聽此會心一笑,確實這樣,再完美的手影也存在天然的缺憾。不過雖然Hew只讓理髮師生了一只手,但他卻能讓觀眾腦補出另一只,這就是藝術的魅力。我進而想到。
“沒有啊,他有兩只手啊。”然而,女兒卻執拗地對媽媽說。“是呢,他確實有兩只手,不然也當不了理髮師。你看,這個叔叔一只手用來扮身子,一只手用來扮手和剪刀,他就沒有多餘的手來扮另一只手啦。”媽媽繼續解釋。
“他就是有兩只手啊。”但女兒顯然沒聽。“那是你想象出來的。”媽媽又說道。“我沒有想象,他就是有兩只手!”女兒爭辯。可是,有沒有可能女兒就沒爭辯?在她的眼裡,理髮師確是兩只手。只不過這“兩只”不是數量詞而是一個形容詞,換個近義詞也許就能表達得更清楚了——完美。
也就是說,媽媽和我們這般成年人眼中的缺憾,在女兒那裡並不存在。她不會覺得只有兩只手的理髮師才是完美的。他兼具喜怒哀樂,惹人喜歡,已經那麼完美了,那一只手、兩只手又有什麼關係?
至於我們從缺憾中讀出的美,在一顆童心裡是多餘的了。我能聽見小女孩的心裡話:他本來就很美,不用從缺憾之中尋找美。不正是這樣麼?我們誇誇其談,維納斯的美在於斷臂,因為留給人想象的空間。那是否想過,正在學習這篇小學課文的孩子或許根本就不會認可這尊雕像早在羅馬時期就折了手臂。在他們眼中,這只是一尊美妙的雕塑作品,她很美,但和斷了的手臂無關,沒必要過度解讀。
我似乎又聽見小女孩在說話了,她糾正我的錯誤,“這尊雕塑原來不叫‘斷臂維納斯’,那是《米洛斯的阿芙洛蒂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