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巨賈們的紛紛外逃,是否真預示著民主末日要來了?環顧世界,或許當有另一番考量。
資本外逃既非美國獨有,也並非資本主義獨有的現象。所謂資本外逃,是基於避險、獲利等動機,在一國出現的非正常資本外流。簡言之,資本外逃具有三個特點:第一,是異常資本外流,而非正常的對外投資流出;第二,既包括短期資本也包括長期資本;第三,既有規避經濟風險的,也有規避政治風險的。由資本外逃的定義和特征可以看出,資本外逃的行為既無關“主義”,也無關“民主”,而是資本自身具備的“趨利避害”特有屬性。因此,不僅美國存在資本外逃的問題,其他許多國家也被資本外逃所困擾。
中國資本外逃問題由來已久,而近年來也有愈演愈烈的傾向。招商銀行聯合貝恩公司發布的《2011年中國私人財富報告》指出,2011年在中國擁有可投資規模在1億元以上的企業主中,近30%以完成投資移民,另有47%正在考慮投資移民。不同於印度與拉美國家的是,中國人移民的主要考量既非節省子女教育費,也非去發達國家獲取更好的就業機會,而是為了將錢放在一個他們認為更安全的地方,以及用外資的身份在國內享受優惠待遇賺更多的錢。
俄羅斯的資金外逃比中國又嚴重得多。今年俄羅斯在克里米亞地區的爭奪上展現了強硬手腕後,歐美宣布將對俄羅斯採取嚴厲制裁。歐美制裁引起了俄羅斯資本的強烈擔憂,俄羅斯經濟部副部長表示,政府估算第一季度俄羅斯的資本外逃將達650億至700億美元,超過2013年俄羅斯全年630億美元的資金外流量。
由此可見,在政治體制、意識形態全然不同的中美俄都存在令人擔憂的資本外逃情況,可以說,資本外逃的根本原因並不在於政治體制和意識形態,而在於具體政策。美國的資本外逃源於過高的賦稅難與世界接軌,上世紀80年代以來,經濟發達國家的企業所得稅總體呈下降趨勢,綜合稅率從40%~60%降至20%~30%,而近年來美國卻並沒有降低稅率,導致企業為避稅而紛紛外逃。中國的資本外逃主要有兩方面原因:一方面與美國資本外逃類似,是資本的“趨利”所推動,由於內外資待遇雙軌制,外資機構和外國公民在所得稅、關稅、外匯管理、產業政策和市場准入等方面享有額外的優惠待遇,因此許多國內投資者通過過渡性資產外逃,將資本轉移至境外,再以外資身份回國享受超國民待遇;另一方面則是為了“避險”,既有包括匯率風險、貶值風險和產權風險的經濟風險,也有行賄受賄等非法收入為了逃避政治風險。而俄羅斯的資金外逃則主要源於資本規避政治風險。
因此,各國欲解決本國資本外逃的問題,須從政策層面自省,制定適於本國國情的方案,而非將資本定在道德的十字架上,甚至與各種“主義”的意識形態糾纏不清。寄希望於“經濟愛國主義”,或是怒斥錢有“銅臭味”、資本有“劣根性”都無補於事,這種作為,不僅是執政者制定政策的無能,更是逃避思考的懶惰。資本如水,僅是一種客觀存在,本無善無惡,載舟還是覆舟全在如何駕馭。過界的將資本從經濟領域拽入道德範疇,反而會誘發社會多方面坍塌。
2008年金融危機爆發以前,市場必勝論達到了頂峰,市場不僅被人們認為能夠最有效的分配資源和風險,還被認為能夠實現整個社會的善。在這種價值觀念的驅使下,市場開始從經濟領域進入到越來越多的生活領域,一些原本由道德準則等支配的衡量標準被“市場價格”取而代之。直到08年金融海嘯的爆發,這場完全由人為因素導致的災難,不僅引發了人們對市場在經濟領域能力的質疑,更讓西方開始反思市場與道德的關係——市場排擠掉道德後,社會全方位的“淪陷”。
哈佛教授邁克爾·桑德爾去年來中國大學演講,以《金錢不能買什麼》為題,討論了市場原本不應當進入,卻已經進入並且逐步泛濫的領域:監獄變成盈利性質、戰爭交給私人軍事承包商、廣告大肆進入公立學校、選票近乎被允許買賣、懷孕可以外包……似乎一切都變得待價而沽,所有問題都能夠靠資本來解決,這種社會變化正是將資本扣上“善”的道德帽子帶來的。
將資本冠以善惡標準來衡量社會所引發的道德淪陷值得我們警醒:在資本外逃的問題上,拋開善惡、拋開自由、民主等意識形態,專心探討具體措施才是正途。
(來源:多維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