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用汽車這次可能要過不去這個坎了，這事情地球人都知道。還在不久前，通用的總裁理查德·瓦格納還信誓旦旦地說，破產根本不在考慮範圍之內，通用還有 300億的現金儲備，雲雲。一年前，雷諾-日產想要吞掉通用，被瓦格納擋回去了。一個月前，克萊斯勒的新東家Cerbrus玩不下去了，想出手克萊斯勒，通用還認真考慮過收并克萊斯勒，談判已經到了最後談價錢的時候了。但這時天塌下來了。10月份以來，通用的股票跌得慘不忍睹，說它垃圾股一點不誇張。估計就是通用的股值跌得不像話了，和 Cerbrus的談判都不好談雙方的身價，談判才在最後一刻掛起來，到現在也沒有繼續下去。不過現在人們關心的已經不是通用以多少價格買下克萊斯勒，而是通用還有幾個月可以喘氣了。
和去年同期相比，通用今年10月的銷售量暴跌45%。什麼公司也受不了這樣的暴跌，更何況本來已經病怏怏的通用了。經濟惡化對所有公司都是沉重打擊，今年美國汽車（包括皮卡）的總銷售現在預計只有1350萬輛，比去年跌260萬輛，但通用的暴跌是不成比例的。通用據說手頭還有160億美元的現金，但按照每月20億美元的速度燒下去，沒有幾個月好燒的，這已經是通用在狂砍所有能砍的花銷（包括和未來生存有關的新車開發）而減掉50億美元的開支之後才達到的。
如果經濟不在2009年裡奇跡性地恢複，并帶動汽車（尤其是通用）的銷售量飈升，或者得到美國政府的大手筆救援，這一浪過去將死在沙灘上基本上是鐵板釘釘的事情了。通用將活不過2009年，這基本上是共識了。問題在於，美國政府是不是應該出手援救？布什政府已經通過一個250億美元的汽車救援計劃，但那是用在研制新的省油汽車上的。布什政府已經表示不願意出手進一步援救，但布什只有兩個月時間了，關鍵在於奧巴馬會怎麼辦。奧巴馬言必稱變革，其中之一就是要給“鐵銹帶”帶來新的希望。密執安是奧巴馬的鐵票州，奧巴馬不大好太明顯地過河拆橋，衆院議長、民主黨的佩羅西也在拼凑汽車產業的救援法案。通用需要的是救燃眉之急的錢，眼下就需要100億來付賬單，還需要150億用於關閉幾個老工廠和遣散工人。但美國上下已經對金融界的巨大救援計劃搞得怨聲載道，現在要進一步對汽車業來一個新的巨大救援計劃，實在胃口不足。
問題在於，華爾街現在是千夫所指的罪魁禍首，要是華爾街上的人丟了工作，很多人有的不是同情，而是幸災樂禍，盡管華爾街中下層工作人員其實也是無辜的。銀行、金融機構的壞賬導致互相之間不能融資，但通用汽車就不一樣了，要是一下子翹辮子，很多上游、下游和服務性的企業會因為資金、產品、服務鏈斷裂也陷入絕境，誘發更大規模的連鎖反應。這不單涉及大公司，還涉及衆多承受經濟危機打擊能力很脆弱的中小企業，影響到千家萬戶。更糟糕的是，通用依然是美國汽車業的老大，要是通用倒了，美國的汽車零配件產業也就倒了，美國的汽車產業也就倒了。或許需要很久才能重建，或許永遠也重建不起來了。
通用的日子不好過，福特也一樣，還有克萊斯勒。根據美國的汽車研究中心（Center for Automotive Research，簡稱CAR）的說法，底特律的大三加起來雇傭約24萬員工，但圍繞大三的零配件產業雇傭多達974000員工。這120萬員工的消費能力至少支持170萬人的工作，包括零售業、服務業和各種專業領域人士。如果大三倒了，一下子就是290萬工作崗位消失了，美國的失業率將在一夜之間暴漲到 10%。間接的影響還波及到通用的退休人員，這近48萬人的退休金一下子全推到聯邦的Pension Benefit Guaranty Corp上，可能一下子就把PBGC壓垮了，導致更多的退休人員收入無著。這是不可思議的，對社會將產生極大的震蕩，奧巴馬的什麼“變革”美夢都要被砸得粉碎，不增招警察和國民警衛隊准備鎮暴就不錯了。
但是政府出資也難救通用。通用急需結構重組，通用在北美有21個工廠，還有三個已經在關閉的過程中。這21個中還需要關閉至少5個，以平衡產能過剩的問題。但關閉工廠非同小可，縮小專賣店網絡也是很麻煩的事，公司必須補償被遣散的工人，還要補償被摔掉的專賣店。據估計，這至少需要120億美元的資金，但可以把通用的年開支從310億降到250億。就算這些問題都解決了，通用還是有產品綫的問題。通用現有 Chevy，Buick，Pontiac，Cadillac，Saturn，Saab，GMC，很多牌子有很長的歷史，但在現產品綫裡嚴重重叠。一個公司高中低檔最多三個品牌，甚至只有高檔和中低檔兩個品牌，通用這樣自相爭奪早就為業內所詬病。就算品牌理順了，還有產品技術和款式設計問題。美國汽車公司或許并不缺技術和設計人才，但這麼些年還就沒有露兩手，死到臨頭了也決不出手，這算演的哪一出呢？通用的技術和款式落後於日、歐5-8年，也就是說，現在的新產品要是5-8年前推上市場，還是有很強競爭力的，但是現在，黃花菜都涼了。通用能一改舊習嗎？通用還有時間一改舊習嗎？
通用還有聯合汽車工會（UAW）這一頭要考慮。為了保護工作崗位，UAW很可能要求通用減少在墨西哥的生產，而把產能轉移回到美國。奧巴馬有可能會聽從這個主意，這也是我先前談到奧巴馬的保護主義時提到的，奧巴馬的保護主義只能用在能够保護美國工作崗位的地方，汽車就是這樣一個地方。但是，產能轉移到墨西哥的初衷就是為了降低成本，在通用大出血的時候，要通用增加成本，這是反其道而行之，只有政府補貼通用才會幹，但這就像當年朱熔基保國企了。90年代時中國國企大量虧損，朱熔基行政命令銀行輸血死保，就是為了不使大量國企關門造成工人失業、社會動蕩。中國的這個做法當時在國際上受到極大的批評。看來還是看人挑擔不吃力啊，輪到美國了，也沒有什麼妙計。或許奧巴馬應該把朱熔基請去當顧問呢。不過朱熔基的辦法是一面死保國企，另一面放手大幹外企和私企，用外企和私企的水漲來托起國企的船高，最後國企爭取到了時間，外企和私企成了氣候，消化掉了國企的問題。今天美國并沒有這樣的環境，奧巴馬把通用保下來了，但不能保證有出頭之日。最關鍵的是，汽車工業是否還有能力重新成為美國經濟的支柱，而不光是就業的渠道。這個問題誰也沒有答案，難怪美國上下對拯救通用十分猶豫。
布什今天聲稱這次金融危機不是自由經濟的錯，大規模政府幹預不是解決金融危機的萬靈藥。他是看到美國在滑向中國式的國家資本主義道路上去了，刹車也刹不住。布什的話是沒人聽了。奧巴馬說是將不參加明天開始的G20，但瘸腳鴨布什能和世界領袖談出些什麼呢？奧巴馬能對通用做什麼呢？這是一個問題。或許真像《時代》雜志裡說的：“The decision that Washington has to make is whether we pay for GM's survival or for its funeral.” （來源：倍可親 作者：晨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