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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挺好》沒有“販惡” 而是在提供“真實感”
http://www.CRNTT.com   2019-03-27 18:24:13


《都挺好》劇照(圖片來源於網絡)
  中評社北京3月27日電/由簡川執導,姚晨、倪大紅領銜主演,郭京飛、楊祐寧、李念、高鑫、高露、張晨光、彭昱暢等人主演的家庭生活劇《都挺好》在昨晚落下帷幕。該劇也是第一季度最具爆款相的作品,其在整個播出階段都在互聯網上引起強烈討論,各種熱搜接連不斷。《都挺好》何以“吃透”男女老少?該劇播出後期也引來“販惡”“極端化”的批評,對此我們又該如何評價?

  題材上開拓

  切入原生家庭議題

  一直以來,家庭生活劇是頗受歡迎的電視劇類型。如果按照題材劃分,家庭生活劇大致有這麼幾類。一類是主打婆媳矛盾。早在1998年知名編劇王海萍寫的《婆婆媳婦小姑》,單單這個劇名就將一個兒媳在一個新家庭中可能面臨的幾重矛盾揭示出來;之後王麗萍在這一題材上繼續深耕,2009年海清、黃海波主演的《媳婦的美好時代》也聚焦婆媳矛盾,播出後頗受好評。這一類別的作品還有《雙面膠》《媳婦是怎樣煉成的》《功夫婆媳》《當婆婆遇上媽》《婆婆也是媽》等。

  第二類是圍繞子女的婚戀問題展開。這一類型的作品因為與年輕人的生活息息相關,不少年輕人挺能感同身受,一度頗受關注。其在選角和製作上,也雜糅了情感劇和偶像劇的一些特質。比如《大女當嫁》《大男當婚》《咱們結婚吧》《下一站,別離》等。

  第三個類別是關心生娃養娃和子女教育的。這是一個新興題材,隨著中國中產階層的崛起,以及中產階層對子女撫養和教育的重視與投入,“生不生孩子”以及“如何養孩子”都備受社會關注,許多家庭生活劇便由此切入家庭矛盾,進行呈現與展示。《夫妻那些事兒》《小兒難養》等是“催生”,像《虎媽貓爸》《小別離》等反映的是“難養”。

  相較於之前常見的幾個類別,《都挺好》在題材上有了重要創新——它直擊中國式原生家庭,探討原生家庭對一個人個性的影響。雖然之前《歡樂頌》樊勝美的遭遇曾引發觀眾對於原生家庭的討論,但《歡樂頌》的群像結構對這一問題的探討並不夠深入全面;《都挺好》更具針對性,通過不同人物不同個性,深層次地揭示原生家庭的影響。

  這兩三年來,原生家庭成了年輕人重要的社交話題。通過中國知網數據庫檢索可以發現,文獻庫(包括期刊、報紙等)第一次出現以“原生家庭”為題的研究文章是2006年,之後直到2010年才第二次出現相關論文;從2010到2016年,研究的論文數量都不多,每年大概2-5篇;但從2017年開始,研究文章就多了起來,達到了25篇,2018年也有12篇。這樣的頻次剛好與社交網絡熱度是相對應的,也難怪這部劇播出後引起年輕觀眾的熱情關注。

  劇本的改編

  放大矛盾凸顯張力

  《都挺好》一開始最受觀眾熱議的情節是蘇母嚴重的“重男輕女”。但若對照小說,就會發現劇本進行了改編,它將“重男輕女”橋段進行了更密集的鋪陳。像小說中的蘇家二哥蘇明成是復旦大學畢業,但劇集中他連二本都沒考上,是蘇母砸錢買的。可蘇母即便願意將爛泥扶上墻,也不願意給成績優異的蘇明玉買補習材料、報補習班,不允許她報清華。再比如蘇母與蘇明玉的一段具有強烈戲劇衝突的爭吵戲,蘇母對蘇明玉說“我們只負責養你到十八歲,你以後還要嫁人”等,但在小說中,它只是蘇明玉一句話簡單帶過。

  重男輕女的橋段一過,整個社交網絡的討論焦點變成了“蘇大強到底有多討人厭”了。不誇張地說,蘇大強這個角色身上真的是集齊了年輕人不喜歡的老人的所有缺點:窩囊、自私、矯情、愛折騰、欺軟怕硬、貪得無厭、遇到事情就躲、熱衷製造子女間的衝突……網絡上還有人發起了蘇大強和謝廣坤同時落水先救誰的投票,謝廣坤的得票率超過90%。謝廣坤雖然一樣作,但他至少是真心疼愛子女,可蘇大強誰也不愛,他只愛他自己。

  若與原小說一對比就會發現,這是編劇有意地放大人物缺點、製造戲劇衝突,劇集中蘇大強的很多毛病是小說中沒有的。比如像蘇大強不愛洗澡、渾身發臭,劇集濃墨重彩地鋪陳了兩三集,但小說中就一句話帶過;蘇大強一遇到事情就動不動說自己血壓高,小說中並未體現;蘇大強與保姆結婚未果後想跳河自殺,也是編劇增加的。

  劇集中蘇家三父子都令人恨得牙癢癢,網友戲稱他們是“渣男天團”。蘇大強就不必說了,蘇明哲愚孝愛面子,只會複讀機一般地“誰誰誰我對你實在是太失望了”,蘇明成則啃老、媽寶、虛榮又暴力(最後幾集人物稍微“洗白”了)。但實際上,劇中的他們比小說中更“渣”。從傳播效果上看,這樣的人物設定非常成功,因為戲劇性是一部劇集可看性的主要來源,“恨”“討厭”就能夠讓觀眾“罵”,而“罵”這一行為就意味著關注度和討論度,意味著劇集與觀眾產生了情感互動。《都挺好》能夠成為爆款,與“渣男天團”的“渣”有重要關聯,他們源源不斷地為觀眾製造話題。

  “販惡”的爭議

  是否符合“真實”?

  伴隨著《都挺好》後半程居高不下的網絡熱度,是業內兩極化的評價。有人認為,“歪曲現實臆造出來的父親人設,這是要幹什麼?這還算現實嗎?”“現實人設還是歪曲人設,以超脫現實的人設來販惡達到劇集火熱的目的,正午陽光贏了還是輸了?”也有人對此不以為然,在他們看來矛盾和衝突本來就是戲劇的基本屬性之一,將矛盾聚集在一起,其實就是“典型環境”與“典型人物”的敘述手法。

  業內評價的分歧點在於,什麼才是劇集中的“真實”?蘇母如此嚴重的“重男輕女”是否真實?蘇家三父子“極品”的個性是否真實?

  賈樟柯曾如此談論影視作品中的“真實”,或許可以給我們一點啟發。他說:“真實並不存在於任何一個具體而局部的時刻,真實只存在於結構的聯結之處,是起承轉合中真切的理由和無懈可擊的內心依據,是在拆解敘事模式之後仍然令我們信服的現實秩序……我們幾乎無法接近真實本身,電影的意義也不是僅僅為了到達真實的層面,而真實僅僅停留在社會學的範疇。我追求電影中的真實感甚於追求真實,因為我覺得真實感在美學層面,而真實僅僅停留在社會學的範疇。”

  在這裡,賈樟柯為我們區分了社會學意義上的“真實”和美學意義上的“真實感”。很多觀眾對於劇集的批評,更多局限於社會意義上的“真實”,比如認為自己身邊沒有蘇大強這樣的人物、凸顯人物的缺點就是販賣邪惡等,它要求劇集嚴絲合縫地對應現實生活。但假若一部劇集真是現實生活的複刻,那麼它要麼就是寡淡如水,要麼可能走向“和稀泥”。評論者最愛掛在嘴上的是,我們要描寫人性的“複雜”,可人性的“複雜”不是公式化的“壞人也有好的一面”“好人也有壞的一面”,“複雜”是正視“既有美好的人性,也有齷齪自私的人性”這一事實,是正視蘇大強這樣的“極品”真的存在這一事實。

  “真實感”對此並不避諱,它以社會學意義上“真實”為根基,並在此基礎上進行種種濃縮、誇張、變形,形成現實的公約數,其最終目的是抵達美學意義上的“真實感”——凸顯時代症候、社會問題與個體困境。試想,如果不是蘇大強這麼“極品”,觀眾會深刻地檢討和反思原生家庭嗎?如果不是蘇明玉的境遇如此艱辛,我們會直面重男輕女這一社會毒瘤嗎?

  因此,《都挺好》最具社會意義的一點就在於,它打破了以往家庭倫理劇“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模式化刻畫,聚焦原生家庭和重男輕女的創傷,這為很多在家庭中受到真實創傷的觀眾“提供了一道審視現實生活與傾訴過往的窗口”,也提醒我們關注到這些問題。當然,它也不只是渲染悲觀,通過蘇明玉這一獨立、自主、強大的女性想象,它也給予人們正面的啟示:哪怕是再糟糕的原生家庭,你也可以成為更好的人;請保持樂觀,多多加油。(作者:曾於裡)

  來源:新京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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