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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軍三軍官兵著07式新軍服列隊。 |
如果電視裏正在熱播一部中國軍事題材的影視作品,你會如何判斷它所屬的時代?沒錯,不是場景,更不是對白,而是那一身戎裝,在第一時間告知了歷史的座標。
軍服,絕不僅僅是一身衣服那麼簡單,樣式、顏色、用料、種類,無一不蘊含著深深的文化色彩。它記錄著飛逝的激情歲月,代表著日益強盛的國家實力,更承載著無數人珍藏於心底的軍旅情愫。
現在,就讓我們聆聽幾段軍人和軍裝的故事。把這些故事用針線連綴起來,就是一幅我軍80年發展壯大的微縮圖畫。這寫滿榮耀的圖畫,足以告慰浩氣長存的英烈,足以擦亮世界注視東方巨龍的眼睛。——編者
“一看見紅五星就知道是紅軍來了”
■李中權
去年,我作為老紅軍的代表,參加了總政的紀念紅軍長征勝利70周年歌詠大會。為了保證演出效果,組織上給我們每個人做了一套紅軍服。同樣是八角帽、灰軍裝、布做的紅五星、紅領章,可真正的紅軍服和它相比,那可是一個地下一個天上。
1932年秋天,17歲的我參加了川東的紅軍遊擊隊。那時候,部隊根本沒有什麼軍裝可言,大家身上穿的要麼是自己原來的衣服,要麼是從戰場上繳獲的戰利品,要麼是老鄉們送的衣衫。後來,我們的隊伍逐步發展壯大,才漸漸地有了紅軍服的模樣,但受條件限制,幾個方面軍的著裝也並不完全一樣。比如,一方面軍的帽子就比我們四方面軍的小了整整一圈。
那時,紅軍很窮,官兵們穿衣吃飯都很惱火。我聽老班長說,1928年5月,紅軍曾在永新縣打了一仗,把官僚資本家邱西美從吉安運來的300多匹白漂布全部繳獲,用來做衣服。軍裝總不能沒有顏色呀,搞後勤的戰士們就拾草木灰、摘樹葉榨汁,為白漂布上色。由於技術不高,一塊布常常被染成這裏深那裏淺的。
可就是這樣,能穿上軍裝、戴上軍帽,對於我這個窮苦孩子來說,已經是天大的幸福了。我們到縣裏面做擴紅宣傳,老百姓們一看見紅五星就知道是紅軍來了,圍得裏三層外三層地聽我們講紅軍的政策。在他們的眼裏,軍服不單單是件衣裳,更象徵著這是一支革命的、帶領老百姓爭取新生的自己人的隊伍。
我常常這樣感慨,建軍80年來,我軍軍服換了好幾代,但不管軍服的款式怎麼變、顏色怎麼變,其中蘊涵的革命軍人本色卻始終不變。穿上它,就意味著不怕犧牲、甘於奉獻,就意味著責任與使命扛上雙肩。
(李中權:1932年參加紅軍,紅軍時期曾任藏民獨立師政委,抗戰期間曾任冀東軍區政治部主任,解放戰爭時任東北野戰軍九縱隊政委。1955年,被授予少將軍銜。1983年離休前任南京軍區空軍第二政委。)“
軍服上有我的青春、我的回憶”
■王碧雲
我一輩子也忘不了那個情景。寬闊的火車站前,擠滿了前來迎接我們的波蘭軍民。雖然膚色不同、語言不通,但每個人臉上都是燦爛的笑容,友好得就像多年的朋友。很快,我們這些女演員就被一些男青年邀請,隨著大喇叭裏歡快的《波蘭舞曲》跳起了交誼舞。當時,我們身穿草綠色的“列寧式”呢子禮服大衣,頭戴無簷帽,腳蹬長筒靴,在人群中特別顯眼。和我跳舞的波蘭軍官通過翻譯對我說:“中國姑娘漂亮,穿軍裝的中國姑娘更漂亮!”搞得我還怪不好意思。
那是1954年,我們總政歌舞團以中國人民解放軍歌舞團的名義,訪問蘇聯、羅馬尼亞、波蘭和捷克等國。當時23歲的我,是一名手風琴演奏員。那趟出國演出,時間特別長,從夏天一直到冬天,我們所有的衣服都是新做的,從單衣、裙子、外衣一直到大衣,滿滿地裝了一大箱。我們女演員都特別喜歡那件呢子大衣,它有金黃色的雙排銅扣,高收腰,大翻領,還有一個可拆卸的皮領子,穿著既暖和又顯身材。
每到一個國家,我們這支250人的隊伍總是受到最熱烈的歡迎,演出也是盛況空前。我總在想這次出訪任務的成功,有一半是軍服的功勞。因為外國人從我們的軍服上,看到了新中國的不斷進步。
回國後,禮服交由個人保管。後來,隨著我軍的幾次換裝,這件大衣就再也沒有“登臺亮相”。60年代後期,國家經濟匱乏,人們都沒有什麼好衣服,我們這些老軍人又有“不能隨意穿著軍服”的紀律要求,於是,我就把這件大衣染成了黑色,當便衣穿。現在想來,真有點後悔,要是完好地保存下來,說不定還是件文物呢。
直到如今,這件大衣已經在我的衣櫥裏掛了50多年。每年換季的時候,我都要整理一下。夏天,放上衛生球;冬天,拿出來曬太陽,生怕它有損壞。畢竟,這件軍服上有我的青春、我的回憶……
(王碧雲:1949年入伍,1952年調入總政文工團、歌舞團,著名手風琴演奏家。1992年離休。曾任第四屆全國人大代表。)“
‘三點紅’是我生命的顏色”
■王姬
因為軍裝,我才成為一名女兵。
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大街上,人們見到穿軍裝的人,就會肅然起敬。從紅小兵到紅衛兵,都非常喜歡穿綠軍裝,哪怕只是一種用草綠色的卡其布做的“准軍裝”。女青年找對象最願意找軍人,軍帽、軍挎包稍不留神,就會被人搶走……這種現象一直延續到70年代中後期。上中學的我,也夢想著能擁有一身軍裝。
高中畢業的那年冬天,我們班好幾個女生都去報名參軍,我也稀裏糊塗地跟去了。接兵連的一位大姐問我:“為什麼當兵?”我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喜歡軍裝!”
新兵的衣服又肥又大,穿著極不合身,但就這樣,離家的時候仍招來了許多羡慕的目光。我記得很清楚,我們發領章帽徽那天是個星期天,全連女兵排好隊,一個個上臺去領。當指導員把領章帽徽遞給我,並向我還禮的一瞬間,我差點掉下了眼淚。回到班裏,我們興奮地高聲唱著京劇《紅燈記》中的名句:“一顆紅心頭上戴,革命的紅旗掛兩邊。”
為了追求身材,我們幾個文藝兵偷偷地把肥大的軍褲改成“雞腿服”。可還沒“美”兩天,就被隊長發現,挨了批。
雖然我早就脫下了軍裝,但對軍裝的熱愛和迷戀一點都沒變。至今,我還保存著當年的那套“三點紅”,每次拍戲演軍人,也是最開心的事。我的心中有一種強烈的感受,那就是軍裝怎麼也穿不夠。如今的軍服,從質地和樣式上比過去都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但說實話,我還是喜歡“三點紅”式的軍服,因為它是我生命的顏色。
(王姬:1977年入伍,1981年退伍。著名演員,曾主演過多部軍事題材的影視作品。)
“儀仗禮服是我的最愛”
■程志強
我當儀仗兵27年,幾乎天天與禮服打交道。我軍儀仗禮服迄今為止換了四代,我就穿過三代。鋥亮的帽徽,金黃的綬帶,寬大的腰帶,高筒的馬靴……儀仗禮服是我的最愛。
1974年,我還是一名剛入伍不久的新兵。那時,能穿著禮服走上檢閱場,是每位新兵的夢想。其實,在那個特殊的年代,禮服隨著1965年我軍軍銜制度的取消被廢止了。全軍統一配發的每年兩套服裝對儀仗兵來說根本無法滿足需要。這樣一來,我們只好穿著打了補丁的衣服在操場上訓練;到檢閱場上,才捨得穿上新一點的乾淨衣服。
我們儀仗兵對禮服,那是百般呵護。在去檢閱場的車上,為了不讓禮服有一丁點兒褶子,大家通常都是站著到目的地。後來,我琢磨出一套坐車不讓禮服出褶子的動作要領:坐前用手繃緊布料,坐時紋絲不動像雕像,坐後馬上捋直、平整。你別說,還真有效!可就是這樣坐一趟下來,比平時訓練還要累好幾倍。
熨禮服,也是我們儀仗兵的“看家本領”。10分鐘熨好一套禮服,嫺熟的動作絕不亞於專業的服裝師。誰的未婚妻來隊,誰就會露上一手;誰探親回家,誰就會把家裏的衣服拿出來熨一遍。這是“職業病”。
現在,儀仗兵穿的是“92式”禮服。這是經過第四次改革的禮服,美觀大方、實用高檔。它就像一個視窗,向世界展現著我軍威武之師、文明之師的風采。穿著這樣的禮服執行禮賓任務,心裏特別驕傲!
我離開三軍儀仗隊至今已經有7年多,卻仍保持著這樣一個習慣:穿衣服必須筆挺、橋正,不能有一點兒褶兒。如今身上的軍裝和儀仗禮服比起來雖然有些普通,但這也是我們軍人的“門面”,我會像愛護禮服一樣愛護它。
(程志強:1973年12月入伍,26年從事儀仗工作,被譽為“中國第一兵”,曾榮立一等功。現任北京衛戍區副參謀長。)
“飛行服是我親密無間的戰友”
■王燕崎
作為一名人民空軍飛行員,飛行服是我最親密無間的戰友,它的變遷給我的工作生活帶來了巨大變化。
2004年初,空軍為所有飛行員裝備了新型的空勤被服裝。這是我從1983年招飛入伍以來特種裝具的第一次換裝。要脫下穿了20年的老飛行服,真有些捨不得。可看見款式新穎、種類多樣的新“行頭”,心裏也直癢癢。因為新飛行服,無論質地還是樣式,都比以前強多了。胸前的標誌能明顯體現出我是飛行員,而且“業內人士”還能通過它辨認出我的飛行等級,從臂章上更能看出我駕駛的是什麼機種。這種軍服穿在身上,我們飛行員能不威武自信嗎?
愛上新的飛行服,不僅是因為它好看,更因為它特別實用。新型空勤被服裝共分4個系列,新增加了5個品種,除了有諸多“人性化”設計外,還充分考慮了戰場環境、飛行技術動作對服裝的要求。
1997年,我奉命外出執行駐訓任務。由於天氣炎熱,在空中進行實彈射擊時精神高度集中,加之動作較大,我不停地出汗。飛機返航一落地,我脫掉飛行靴,竟然倒出了一灘水!穿上新飛行服後,情況就不同了。2006年夏天,部隊駐地氣溫持續1個月在40攝氏度以上。在中途進行的一次實兵對抗演練中,我們平均每天都要飛行10小時以上,可出大汗的現象再也沒有發生過。原因很簡單——如今的飛行靴上設計了許多透氣孔,並且還配發了專門的夏季飛行襪。
如今,我的飛行生活越來越安全舒適:飛行棉衣再也不像以前那樣臃腫,狹窄的座艙變得豁然開朗;衣服更加保暖,冬季轉場到北方,不會再被凍得打哆嗦;飛行腰帶上懸掛著各類物品,使用起來更加方便……
(王燕崎:1983年入伍,現為成空航空兵某團團長。曾榮立二等功兩次,空軍飛行人員金質、銀質獎章各一次。)
“軍服讓我在世界面前完美亮相”
■譚善愛
成為一名中國人民解放軍駐港部隊軍官,代表祖國和人民在香港添馬艦軍營與英軍進行香港防務交接,是我人生最大的幸運。
記得剛領到駐港部隊軍服的時候,我就情不自禁地被它吸引了。那淺綠色的襯衣、黑色的領帶、淺黃帶灰的衣褲再佩上銀燕形狀的軍銜標誌,顯得那麼得體和諧。穿上這套從裏到外透著時代氣息和銳不可當氣勢的軍服,照照鏡子,我覺得自己仿佛變了一個人。
受領與英軍進行防務交接的任務後,我心想:“全球都在關注這件事,一定要做個完美的亮相!”我把軍裝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大到每一件配飾,小到一個線頭。衣服熨了三四次,褲縫又直又挺;皮鞋擦了又擦,光鞋油就用了半管;連綬帶也整了好幾回。
1997年6月30日23點50分至7月1日零時零分零秒,我就是以這身裝束,開始與英方指揮官艾利斯中校交接防務。我用洪亮的聲音對他說:“我代表中國人民解放軍駐香港部隊接管軍營。你們可以下崗,我們上崗。祝你們一路平安!”當時,我心底湧上了一種從未有過的豪情。
第二天,報紙上到處都是對我們新軍服的評價:“真是‘人靠衣裳馬靠鞍’,新軍服一穿,精神多了!”“駐港部隊的軍服就是有層次,這才與我們的大國地位相符合。”我想,正是這身漂亮的軍服,讓我在世界面前完美亮相,讓外國人看到我們中國軍隊的強大威武,讓香港同胞對駐港部隊有了好感、對香港的未來充滿希望。
如今,我已經轉業離開了部隊。但每每想念部隊的時候,我就會穿上珍藏的那身97式軍服,回憶起那雖然短暫卻意義重大的10分鐘。
(譚善愛:1983年入伍,先後在駐港、駐澳部隊工作,歷任排長、連長、參謀、駐澳部隊珠海基地副主任。現為深圳保安區派出所民警。)
“我們成為中國海軍的‘名片’”
■宋天新
海軍軍樂團已隨中國海軍艦艇編隊跨越了五大洲四大洋,遍訪40多個國家,行程30多萬海裏。每當我們又一次贏得外國友人的熱情讚美時,大家都會這樣感慨:當激昂的軍樂和漂亮的軍服二者合而為一時,生髮出的感染力、震撼力真是令人驚訝。
2002年,我海軍艦艇編隊進行環球出訪。剛到第一個被訪國新加坡,就下起了大雨。此時,編隊即將到港,我們全體軍樂團團員正在指定地點站坡,嶄新禮服被雨水澆透了不說,更糟的是恰好站在了煙囪下面,黑色的濃煙被雨水裹挾成了黑雨,密密麻麻地落在了潔白的禮服上。歡迎儀式結束後,我們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即清洗禮服。其實當時我們的淡水供給很有限,根本沒有多餘的水來洗衣服。可我們寧可節約洗臉水、飲用水,也要保持軍容嚴整。
2006年,我們受美國太平洋艦隊軍樂團邀請到營地進行業務交流。在十字形花園中心廣場的演奏剛剛結束,美軍的演奏員就走上前來,直盯著我們身上潔白的禮服。詢問翻譯才知道,他們早就看上了我們軍服上漂亮的綬帶、勳章和臂章,還說真羡慕我們有這麼帥氣十足的軍裝。聽了這話,大家心裏都美滋滋的。
在我們看來,禮服不僅是為演出而設計的軍裝,在它上面更多地凝聚著祖國的尊嚴、軍隊的榮譽。我們穿著演出禮服的身影已經成為一張中國海軍軍人群體的“名片”,鮮明地印記在世界各國人民的腦海裏。這一身軍裝,讓世界看到了祖國的繁榮富強,看到了中國軍隊的發展壯大,看到了中國軍人的精神風貌。
(宋天新:1995年入伍,四級士官,海軍軍樂團歌手兼打擊樂手,曾隨艦出訪過20多個國家和地區,三次榮立三等功。)(來源:解放軍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