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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對日外交積極作為,有可能開拓出中日關係的健康發展。 |
中評社╱題:岸田首相的外交會如何做? 作者:趙宏偉(日本),日本法政大学教授、中國人民大學重陽金融研究院高級研究員
【摘要】日本外交的内容,過去現在將來不變其宗,不外乎下述各項關鍵詞,“以日美同盟為基軸”,“印度太平洋”,“反對變更(釣魚島日本單方實際統治及台灣不被統一的)現狀”,“普世價值”,以及新話題的“經濟安全保障”。岸田言行之中,這些關鍵詞亦已盡出,需觀察的是他能做多少。
“霞関”是日本行政機構及相關行政法人(事業單位)、智庫以及記者俱樂部等媒體中心集聚地,霞関權貴類同於特朗普時期引起國際輿論注目的美國“深层政府(Deep State)”。
所謂中美“兩超”,中國從不承認已是超級大國,僅自認是最大的發展中國家;可是海外就沒有不認中國是超級大國的了,中國不認也無用了。
10月4日,岸田文雄就任日本第100任首相。首相輪流做,今日到我家,岸田要做什麽?可是,不變的權力格局是内有霞関權貴,外聳中美兩超。不變的内外權力格局之中,岸田能做多少?篇幅有限,本文解析集中於岸田外交。
一、岸田要做什麽
10月8日,岸田首相在國會做了新首相必做的“所信表明”(施政方針)報告。本文結合至今爲止的各項外交政策沿革及岸田本人政治傾向,解析一下岸田要做什麽。
10月5日,岸田跟拜登通電話20分鐘的時間,除去翻譯時間10分多鐘,新首相向大統領報到。NHK播報,岸田:“日美同盟是日本外交、安全保障的基軸不會有變”;“拜登總統有了包括日美同盟適用於釣魚島這一保衛日本的强有力發言”。
白宮發佈的拜登回話是“兩國首腦確認了美日同盟是印度太平洋及世界的和平和安全、安定的基礎”,卻未言及釣魚島。
8日報告之後,有了岸田和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通電話。日本官方發佈了岸田關於“構建建設性的穩定的日中關係”的表態。不過,據日媒報道,岸田本人又不留音像地對日本記者非正式地表示:在電話中“提起了尖閣(中國釣魚島)、香港、新疆維吾爾族這些問題”;某在電話現場者又表示:“首相也清楚地言及了台灣問題”①。岸田“提起”“言及”的内容沒有發佈,不得而知。習近平對岸田説了:“妥善處理歷史、涉台等重大敏感問題,管控好分歧。”岸田接話茬表態也就可以“提起”“言及”了。岸田在“所信表明”中未舉出前述所有地名,之後用前述方式找補,顯露的是本人態度消極,但又需要堵抗中勢力的嘴的立場。
8日岸田首相“所信表明”中有關外交的部分簡譯如下。
“第一,誓言堅守普世價值。聯合以美國爲首的澳洲、印度、東盟、歐洲等的同盟國、同志國,活用日美澳印機制,强有力地推動自由開放的印度太平洋。就國際社會深刻的人權問題進行跨部委應對。”
茂木敏充留任外務大臣。茂木東京大學經濟學部畢業,哈佛肯尼迪學院碩士,有McKinsey職歷,1999年以來歷任日本政府經濟領導職務,是日本政界首屈一指的經濟專家;因完成TPP和CPTPP經濟外交大業,安倍2019年轉任他爲外務大臣,正值RCEP談判的關鍵時期,終於2020年底十五囯簽名。在外交上的特點如本人所言頗有“包容力”,即理解各方利益,有平衡感、安定感。
“第二,誓言堅守我國的和平安定。圍繞我國的安全保障環境日益嚴峻,堅決保衛我國領土、領海、領空,保衛國民的生命和財產。爲此,推進改定國家安全保障戰略、防衛大綱、中期防衛力量整備計劃。尤其是要果敢地推進海上保安能力、更有效的導彈防衛能力等的强化,及經濟安全保障等新時代的課題。”
岸田任命主張備戰保台的安倍親弟岸信夫留任防衛大臣。
岸田指出:“我國外交和安全保障的基軸是日美同盟。我站在最前面,將印度太平洋地域及世界和平和繁榮之基礎的日美同盟提高到更高水平。……減輕冲繩負擔……。”
“與中國構築安定的關係對兩國及地域和國際社會是重要的。聯合共有普世價值觀各國,對中國該主張的即主張,强烈要求中國采取負責任的做法的同時,持續對話,就共同的課題進行合作。”岸田新設了一位“首相人權輔佐官”。
“……關於改憲,……期待在憲法審查會進行建設性討論。”
縱觀至今岸田言行,確定無疑的是中國榮獲日本外交全方位的唯一針對國。不過,有疑的是岸田要做到哪份兒上。
岸田的“第一”講的是要抱團同盟國和同志國。“同志國”是這次的新詞。嚴格地説,日本祇有美國一個盟國,其他都可以列入“同志國”。在同段話語中有關鍵詞“普世價值”和“人權”,從語句邏輯上看“抱團”是爲了一起對中國喊兩嗓子“普世價值”和“人權”。在文中專門講對華外交的段落,也是講聯合普世價值各國,對中國該主張的即主張。這莫不是說抱不上團的話,祇日本一國那就不主張了?日本至今確實是基本如此,祇要美國叫得不是太兇,日本一般不發言。看來,岸田對拜登那些熱熱鬧鬧的同盟國、同志國呐喊并無太高期待值。
“第二”的“誓言堅守我國的和平安定”,雖言辭鏗鏘,細看之僅是講了要開始改定計劃。日本媒體已有預測,這要等明年年底完成改定,編制後年預算了。相比之下,岸田講的“成長計劃”,譬如今年中就要決定數十萬億日元,即數千億美元;又就培養人才一舉打出設立10萬億日元,約合900億美元的大學基金的方針。日本中央財政年稅收才6千多億美元,年預算才約萬億美元,除了印幣工廠哪裏有錢。岸田在增加軍費上沒給出一句言辭。
岸田確實誓言了“站在最前面,將印度太平洋地域及世界和平和繁榮之基礎的日美同盟提高到更高水平”;可是細讀下句,原來那是對不滿美軍基地遍島皆是的冲繩民衆表態,自己會親力而爲減輕冲繩負擔。岸田的語句邏輯是冲繩民衆的不滿減弱了,日美同盟就提高到更高水平了。這是哪兒跟哪兒呀!
關於改憲問題,岸田也僅説了期待在憲法審查會進行建設性討論。
岸田在經濟安全保障方面着墨較多。三世政治家的岸田,爺輩以來參與主管產業政策的元通商省現經濟產業省的權責較多;聚焦“成長計劃”,提出“新資本主義”關鍵詞强調成長和分配的平衡;力圖有所作爲,救經濟國難於萬一。“國難”是岸田首相常用的關鍵詞。當然,日本“經濟安全保障”的針對國唯中國莫屬。不過,這是影響日本經濟發展之事,岸田說是要搞些法案,這就要以年計時了。
如此捋將下來,岸田莫不是在重經濟輕外交和安全保障?日本首相除了安倍之外向來如此。岸田又屬大平正芳、宮澤喜一、加藤纮一、谷垣禎一傳承的鴿派系政治家,也屬正常。就是安倍也是連年折騰他的“安倍經濟學”,并未輕經濟。
觀岸田在外交上的主觀取向:不外乎一是嘴上親美懟華,在美國身後喊口號;要出錢搞事的話,則需商議,需搞預算。二是僅嘴上從美懟華不至於惡化日中關係,影響了日本經濟,不冷不熱的“安定的日中關係”正是合適。
不過,話又説回來,日本外交的内容,過去現在將來不變其宗,不外乎下述各項關鍵詞,“以日美同盟為基軸”,“印度太平洋”,“反對變更(釣魚島日本單方實際統治及台灣不被統一的)現狀”,“普世價值”,以及新話題的“經濟安全保障”。岸田言行之中,這些關鍵詞亦已盡出,需觀察的是他能做多少。
二、岸田能做多少
岸田能做多少,取決於内有霞関權貴,外聳中美兩超。
1,内有霞関權貴
政治家是“流水的兵”,行政官員、事業單位、輿論精英、説客和智庫是“鐵打的營房”。後者不因選舉和任命而流動,是直接掌控信息的經年專業人員。平日更專注於鄉下選區人氣兒的政客們必須依靠霞関權貴們的信息積纍和專業能力。美國稱爲“深層政府”,又叫做“華盛頓精英”,特朗普懟之“華盛頓窪地”。
“霞関權貴”亦是具有深厚的日本政治史及政治文化底蘊的體系,自明治政府以來自成系統,戰敗時期亦未遭中斷,世代傳承之可持續性極强的政策及利益集團。日本政治體制研究中的一個權威學説是“官僚統括主導體制”②;即以行政官員集團爲中心,獨掌信息和管治經驗,且人脈世代傳承的霞関權貴,統括各階層各利益集團的利益平衡,主導政策決定和執行。而在外交和安全保障方面,霞関權貴在戰後美日同盟七十餘年中,與美國深層政府跨代磨合,積纍了深厚的經驗和人脈。
不過,美日深層政府亦有異同。一是美國是兩黨兩派;日本是自民黨一黨執政,霞関權貴與自民黨一黨政客集團深度勾連。二是美國外交受歷史、文化、宗教要素影響,政治中心始終在東海岸,“戰略重點始終在歐洲”(毛澤東),實則是涵蓋北非中東的古希臘古羅馬環地中海文明圈;負責東亞外交的官員人数少,且多是研習中國出身,對日本的關心和政策研究都很有限。因此,日本必須時時呼喚美國朝野及輿論重視日本,重視亞太;同時提供政策方案引導美國的政策決定。日本的常套路徑就是利用雙方深層政府的相互作用,以至共同作業來引導美國政策走向。世人祇認日本從屬美國,應關注日本外交有引導美國的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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