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如前所述,在特執政前後對中國迅速、明顯的變化中,存在明顯的“錯位”現象,而這一“錯位”現象的出現預示了,在特朗普執政時期中美關係保持總體相對穩定的同時,中美之間將繼續存在大量摩擦,首先是大量經濟摩擦。可以說,中美關係基本保持著合作——競爭的基本屬性。但更須重視的是,特朗普執政後的中美合作——競爭關係,並不是冷戰後歷任美國總統執政時中美關係的簡單再現。其具體內涵已有重大改變,甚至可能是冷戰結束以來中美關係最重要的變化。對此,本文前已有所論述,不再贅述。但必須強調的是,中美經濟議題成為中美關係的首要問題,中美經濟摩擦成為中美關係最突出的摩擦,是冷戰結束以來中美關係最重要的變化,必將對中美關係產生深遠而又深刻的重大影響。可以預料,在特朗普執政期間,中美經濟摩擦數量將明顯增多。但更重要的是,對中美關係全域的不利影響也會明顯增大。冷戰結束以來,中美經濟摩擦明顯增多,但對中美關係的不利影響始終受限於中美政治、戰略關係,沒有產生全局性不利影響。但特朗普執政後,必須高度重視中美經濟摩擦,可能對中美全局產生的嚴重不利影響。關鍵在於中美經濟摩擦不突破可管控的底線。特朗普因其自身的冒險性、投機性,特別是受相關幕僚誘導做出誤判,突破可管控底線的風險很可能成為現實。對此須有足夠估計。
必須認識到,儘管特朗普執政後人民幣匯率問題始終具有高風險,中美經濟摩擦將成為中美關係突出的首要問題,但中美關係之間原有的政治、戰略摩擦,在特朗普執政後對中美關係將仍然有重大不利影響。特朗普作為一位特立獨行的美國總統,必然以他獨特的思維和方式,處理中美之間的政治、戰略摩擦,以維護美國利益,從而導致這些摩擦及它們對中美關係的影響面臨一些不可忽視的新情況。當前和未來的特朗普執政時期,中美關係中最主要的政治、戰略摩擦仍然是台灣問題和南海問題。這兩個問題性質不同、歷史不同,目前的狀況和未來的解決的方式也不同。但作為中美之間主要的政治、戰略摩擦,它們也有重要的共同點:其一,這兩項摩擦都是由美國企圖以武力防範、遏制中國引發,反映了中美的戰略利益衝突;其二,美國一直企圖在這兩個問題上,把它的意圖強加於中國,但一直遭到中國強烈反對、堅決抵制。可以預料,特朗普執政後將延續歷任美國總統在這兩個問題上的立場和政策,繼續堅持對台軍售、堅持南海“自由航行”行動等等。但不能排除特朗普認為這兩個問題對中國很重要,因而試圖用以和中國做“交易”的可能性。所以,這兩個問題可能出現新的複雜局面。
特朗普在美國執政,由於其具有鮮明的個人色彩的對華政策,中美關係的發展面臨重要機遇。回顧中美關係的歷史,可以清楚看到,每次中美關係發展面臨的新的重要機遇,都是由於世界和中美兩國各自的重大變化,兩國面臨新的重大共同戰略利益。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共同對抗蘇聯擴張、本世紀初共同對抗國際恐怖主義勢力、2008年以後共同應對國際金融危機等等,都是中美兩國面臨的重大共同戰略利益,以及中美關係發展的重要機遇。當前和未來時期,中國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和美國的“讓美國重新偉大”,再次成為了中美兩個新的共同戰略利益和中美關係發展的重要機遇。習近平3月19日會見蒂勒森時強調,“中美兩國完全可以成為很好的合作夥伴,中美共同利益遠大於分歧,合作是雙方唯一正確的選擇”。實際上這也正是特朗普對未來中美關係發展的認識。
在首次習特會上,兩國最高領導人再次強調了相關共識,並做出了相應規劃。兩國最高領導人的共識,為未來中美關係健康持續的發展指明了方向、提供了保證。儘管中美關係的未來還會有曲折,但對於發展的大趨勢完全可以有樂觀估計。
3、特朗普對外政策及其調整處於混沌狀態,前景不明朗。對華政策不居調整的優先地位,可能將經歷較長時期和曲折的調整過程。
特朗普是沒有從政經歷的所謂“政治素人”,而且其外交、國安團隊主要成員,國務卿、國家安全顧問、國防部長等人,實際上都沒有外交、國安工作經驗。所以,從參加競選到勝選,再到現在已經執政,特朗普一直沒有提出完整、清晰的對外戰略和政策。儘管從競選開始,他一直猛烈抨擊奧巴馬的內外政策,認為沒有有效維護、甚至嚴重損害了美國國家利益,但至今特朗普也沒有提出完整的內外政策,以取代奧巴馬的相關政策。迄今,特朗普的對外政策可以說只是應急反應式的,跟著他的感覺走,因而處於可稱之為混沌狀態的局面,而且估計這一局面難以在短時期內明顯改觀,可能將延續較長時間。從實際的事態發展看,在迄今的特朗普對外政策調整中,與盟國的關係、美俄關係、朝鮮半島問題、國際反恐、國際經貿等,都顯示出一定的緊迫性而受到特朗普關注,而對華政策調整卻不居優先地位,因為這一政策調整對特朗普不具緊迫性。雖然從競選開始,特朗普就強調中美經濟摩擦,但顯然這些摩擦對特朗普並沒有緊迫性。特別在中美關係明顯緩解後,對華政策調整,就更沒緊迫性。可以認為,特朗普關注中美關係,主要是因為中國體量龐大,而不是因為中美關係對特朗普具有緊迫性。此外,特朗普國內政策的推進並不順利。不排除其國內政策遭到重大挫折,對包括對華政策的對外政策產生不確定影響。由此可以預料,特朗普的對華政策調整,中美關係調整都將經歷較長時期。這將是一個曲折的過程,儘管不會突破相對穩定的大框架,但難以避免不斷發生一些起伏。
相關問題的探討
特朗普執政後,中美關係出現一系列新情況、新問題,對當前的中美關係已經產生重要影響,並將對未來的中美關係產生不可低估的影響。對這些新情況、新問題,本文已有所探討。現將其中兩個主要的加以歸納,以作為進一步觀察、判斷的基礎。
1、特朗普執政後的中美共同戰略利益是什麼?
實際上,在進入本世紀第二個十年之際,中美共同應對外在嚴重安全威脅的共同戰略利益,就已明顯變化。當年共同對抗蘇聯擴張、共同進行國際反恐等共同戰略利益,已經消失或弱化。雖然共同應對各種全球性問題,特別是中美都面臨爭取各自重大新發展的艱巨任務,實際上正在成為中美共同的戰略利益,但還沒有成為兩國深刻的共識。以至於在中美關係中,共同戰略利益似乎缺失的狀況,導致了本世紀第二個十年前半階段,中美關係一度摩擦多發的局面。但實際中美關係新的共同戰略利益已真實存在,關鍵是需要形成深刻共識。特朗普執政,在中美關係中突出中美經濟關係,特別突出中美經濟摩擦。這看似增加了中美的摩擦,但實際上卻提供了深化對於中美共謀各自重大新發展共識的重要機遇,應該及時把握。第一次習特會晤,已對此明確了方向、指明了路徑。中美關於新的重大共同戰略利益的深刻共識,正在加快形成,並將對中美關係穩定、持續發展產生越來越重大的積極影響。
2、關於特朗普執政後的中美“交易”問題
特朗普有根深蒂固的“一切皆可交易”的商人理念,而且嘗試對美國奉行一中政策與中國“交易”,這引發了中國的不滿和疑慮。但如做深入思考和分析,可以發現問題不像想像的那麼嚴重。中美是兩個存在重大差異的大國,中美之間必然有著眾多矛盾、摩擦。但兩國堅持不衝突、不對抗,就只能通過談判、協商解決各種摩擦,而從本質上看,談判、協商其實就是“交易”。所以,在處理國際關係中,“交易”並不可怕。特朗普願意通過“交易”來處理中美經濟摩擦,應該受到歡迎。
“交易”必須有規則,“交易”雙方必須遵守規則。但保證“交易”公平、公正的關鍵,不僅在於雙方的誠意,更在於雙方的實力對比。中美雙方通過談判、協商處理經濟摩擦和其它摩擦,更是如此。應該看到,儘管中美總體實力對比仍然是美強中弱,但在處理中美經濟摩擦的“交易”中,中國已有足夠的“籌碼”,完全可以打消美國把自己意圖強加於中國的企圖。加之,特具有的務實性、靈活性,對於中美“交易”達成公平、公正的結果,可以持有樂觀態度。特朗普對於美國奉行一中政策態度迅速而明顯的改變,已經清楚顯示了這一前景。
(全文刊載於《中國評論》月刊2017年5月號,總第233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