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評社北京2月11日電(評論員 喬新生)世界經濟論壇網站2021年1月20日刊登法國總統在達沃斯論壇上的講話。這篇講話直言不諱地指出資本主義所面臨的四種危機。第一，全球化讓成千上萬人擺脫貧困，但是，帶來了社會不平等，經濟開放和比較優勢理論使得地球另一端的人民擺脫貧困，但由此帶來的是產品、經濟活動、社會效益、工資收入的流出。第二，資本主義存在金融化現象。金融化有助於更快更好地將儲蓄轉化為投資，但是，金融化會重新分配報酬，金融化帶來的財富與創新或者工作無關。第三，製造了不可持續的社交網絡。第四，資本主義的氣候問題也外包了。“我們建立了全球物流體系和國際貿易”從而形成了“股東和消費者”。言外之意，由於生產要素和分配體系，導致出現氣候問題。
坦率地說，法國總統所關注的問題，早在100多年前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就已經關注並且提出解決方案。國際社會之所以出現反全球化的現象，根本原因就在於，全球化布局過程中，由於產業分工和比較優勢，一些國家的競爭力不是增強而是迅速減弱。金融資本的作用，使得那些資本的擁有者可以坐享其成，他們的財富與勞動和創新無關。網絡社交平台的出現，使得整個世界呈現出虛擬化的狀態，全球化變得更加不可捉摸。而氣候問題則導致人類的生存面臨極大的威脅。
法國總統和法國幾乎所有政治家一樣，善於凌空蹈虛，從宏觀角度分析問題。可是，正如人們所看到的那樣，世界上沒有一成不變的社會制度。全球化是人類文明發展的必然選擇。解決這些問題的根本出路就在於，徹底改變傳統的財富觀念，高度重視資本主義的劣根性，尊重勞動，強調勞動價值，因為只有這樣，才能充分發揮每個人的聰明才智。可惜的是，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100多年前提出的偉大思想，並沒有驚醒歐洲一些國家的決策者。
法國總統選擇的發展道路是，加快歐洲一體化的步伐，也就是把若干個國家集合起來，通過整合國家實現全球一體化至少是歐洲的一體化，克服資本主義發展所面臨的問題。然而，具有諷刺意義的是，這位法國總統面對法國國內此起彼伏的集會遊行示威抗議活動束手無策。也就是說，即使在法國內部，面對不同種族、不同群體之間的矛盾，法國總統也沒有找到解決方法。克服資本主義發展所帶來的問題，固然要使各個國家聯合起來，共同採取行動，但是，如果忽視了資本主義的外部性，那麼，國家之間的聯合只會導致問題變得更加嚴重。
勞動創造財富。這是一個顛撲不破的真理。無論是在一個國家的內部，還是在多邊主義的世界，只有尊重勞動，才能創造價值、滿足人類不斷發展的需要。如果在一個國家的內部，資本決定一切，勞動者處於被支配的地位，由於種族宗教關係，一部分勞動者被邊緣化，那麼，這樣的社會不是一個穩定的社會，而是一個充滿風險的社會。
法國等一些歐洲國家為了增加勞動力，採取移民政策，昔日殖民地的居民來到歐洲國家。非洲移民試圖享受歐洲國家的福利，可是，他們很快發現，歐洲國家需要的是勞動力，並不願意為他們提供足夠的福利。當那些既得利益者認為政府的移民政策不能有效保護他們既得利益的時候，他們採取的措施非常簡單，那就是把自己的資本轉移出去，到其他國家投資。資本的轉移，導致勞動崗位減少，而勞動崗位減少，則使得歐洲移民生存更加困難。
法國總統所面臨的問題，實際上是資本主義發展到一定階段之後必然出現的問題。解決這個問題的根本出路就在於，充分尊重勞動，進行社會財富的分配。可是，無論法國還是歐洲其他國家，都不可能徹底改變資本主義制度，因此，法國總統看到了問題，可是卻無法解決問題。
資本來到人世間，帶著血和肮臟的東西。資本主義的核心價值就在於，承認資本的作用，而且重視資本的決定性作用。當“資本雇傭勞動者”成為普遍現象的時候，吸引投資就成為各國的基本政策。吸引投資的目的是為了增加就業崗位，增加稅收。可是，投資政策必然會導致資本的擁有者獲取更多的財富。
如何在資本的擁有者和勞動者之間實現利益的平衡呢？歐洲國家採取的策略是，利用所得稅調節分配。可是，資本天生是一個“長跑運動員”，資本的擁有者可以通過不斷地移動，規避資本主義國家的稅收制度。英國之所以在加勒比海地區設立所謂的“離岸中心”，就是為了滿足資本擁有者的需要。資本進入加勒比海島嶼國家，殖民統治者可以通過收取手續費或者註冊費，維持當地的運轉，資本的擁有者可以利用“離岸中心”，規避國家的稅收制度。這就是資本主義的真相，資本的擁有者永遠都有辦法減輕自己的責任，把問題留給政府。
共同富裕是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的本質區別，而勞動與資本的關係，是衡量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的基本標準。如果“資本雇傭勞動”，那麼，就是典型的資本主義。如果勞動者是國家的主人，那麼，就是典型的社會主義。如果既有資本雇傭勞動，同時又有直接民主制度，那麼，就是社會資本主義。事實上，法國等一些西方國家為了緩和社會矛盾，不斷強化勞動者的地位和政治權利，允許勞動者以民主的方式表達自己的意見，法國並不是純粹的資本主義，而是社會資本主義。
法國工人運動風起雲湧，導致法國資本擁有者選擇海外投資路徑。不僅如此，法國資本擁有者利用自己龐大的財富，影響法國的民主進程，從而使法國的政治出現了“左中右”搖擺的現象。
法國總統是法國經濟制度的代言人，可是，進入愛麗舍宮之後，他越來越深刻意識到法國資本主義具有不可持續性。這位年輕總統得到了法國右翼勢力的支持，可是，他內在的左傾社會主義基因似乎正在發揮作用。法國憲法使得這位年輕的總統不可能充分展示自己的才華，或許離開總統寶座之後，他會著書立說或者發表巡回演講，充分表達自己的意見，影響越來越多的青年。
分析歐洲政治思潮，既要高屋建瓴，同時又要細致入微。如果志大才疏，不能解決社會矛盾，那麼，就會逐漸變成空想社會主義或者空想資本主義者。只有不斷協調社會矛盾，對社會制度進行合法改造，才能使資本主義延續下去。
當今世界面臨的最大危險是，資本主義國家領導人很善於利用資本主義的外部性，將本國的矛盾國際化，甚至不惜發動戰爭。由於國際輿論掌握在資本主義國家的手中，因此，他們可以通過設置政治議題、改變邏輯關係，掩蓋事實的真相。
人類文明的進步，源自於生產力的發展。或者這樣說，生產力的發展，促使人類不斷進步。從農業文明到工業文明，歐洲國家實現了飛躍發展。從網絡文明到數字文明，歐洲國家步履蹣跚。這一方面是因為歐洲國家相對破碎，人口較少，網絡經濟的邊際效益和數字經濟的邊際效益不明顯，另一方面則是因為，歐洲國家的工業文明非常發達，以至於一些歐洲國家依靠少數大型企業賺取的利潤，足以維持國家運轉。這種工業時代積累的“紅利”，使得一些歐洲國家忘記了人類的使命，試圖通過社會制度完善，而不是促進生產力的發展，確保國家長治久安。
歐洲國家通過對殖民地的掠奪實現原始積累，依靠科學技術的發展，提高生產效率。可是如今，歐洲國家更願意參與國際規則建設，試圖通過改變國際秩序，獲取更多的利益。可是，如果忘記了腳下的土地，忘記了土地上的人民，那麼，一切關於資本主義發展的討論都將變得毫無意義。
法國總統是一個政治家，但更像是一個思想家。無論是在分析法國國內矛盾還是在分析歐洲乃至世界問題的時候，總是習慣於從社會制度角度出發，反思資本主義存在的問題。這是一個值得肯定的現象。但是，必須指出，世界文明發展的多樣性決定了，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將長期共存。歐洲資本主義發展的最大動力來自於人民的創造。如果沒有科技創新，那麼，資本擁有者就無法持續攫取財富，歐洲資本主義國家的競爭能力就會不斷減弱。當年美國情報局以極端卑劣的手段扣押阿爾斯通高級管理人員，迫使法國阿爾斯通出售自己的股權。即使在資本主義國家的內部，法國也面臨邊緣化的危險。
德國總理即將走下政治舞台，法國總統將成為歐洲聯盟獨一無二的領袖。這位習慣於思辨的法國總統，能否帶領歐洲聯盟在歐洲經濟社會政治一體化的進程中披荊斬棘，實現最終的目標，讓我們拭目以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