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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人日記》的本意是什麼?

http://www.CRNTT.com   2011-07-20 14:24:18  


 
  不過狂人自己講述的受迫害的故事絲毫不像漢勃特.漢勃特(《洛麗塔》)的經歷那樣豐富飽滿,他是所謂的“扁平人物”,其日記更像是由精神病學里的概念演繹出來的典型案例,無非夾雜了一點絕無保留的激憤語。

  迫害狂也稱偏執狂,患者以為人人都在圖謀害他,自我牽連意識極重,會從任何人的言語舉動中讀出針對他的邪惡意圖,即使證據不足,他也會找出陰謀的蛛絲馬跡,用以支持偏執的信念。

  可是,大半個世紀以來憤怒聲討式的批評語言遮蓋了《狂人日記》在中國精神病學發展史上的地位。狼子村的佃戶,送魚來的陳老五,打兒子的女人,哪個不是對狂人心懷惡意?趙貴翁和他家的狗,還有大哥和看病的何醫生,更是不必說了。簡言之,整個社會與可憐的“我”為敵。人們面目猙獰,話中帶毒,笑里藏刀,他們的牙齒“白厲厲地排著”,正準備撲上來呢。狂人夢中所見也與現實一致,處處布滿羅網,只為一筆舊賬:二十年前,他曾經踹過“古久先生的陳年流水簿子”。這簿子想必就是後來提到的“沒有年代的歷史”,在狂人的眼里,上面寫滿了“吃人”二字。

  據說這是重大的發現。如果罵倒一切意味著片面的深刻,那麼天才和瘋子都是容易做的。以往我們讀到“吃人”這兩個字,興奮異常,大呼過癮,於是就遺忘了狂人的種種病態,把他作為先知先覺者供奉起來。那是一位“寂寞里奔馳的猛士”,眾人皆醉他獨醒。以一人單薄的力量對抗周圍的一切乃至整個社會,那是何等愜意啊!自己是何等勇敢、高貴啊!進入這種憤憤不平的、自我欣賞的神迷狀態,一己的是非好惡就提升為絕對的標準,不容他人匡正。狂人自詡有“義勇和正氣”,這何必麻煩別人來評說、驗證呢?他和自己粘合得太緊,絕無“跳出自己的凡軀俗骨來批判自己”(錢鍾書語)的能力。然而狂人太可愛了,他是極大的誘惑。讀者一旦與他認同,就變得十二分的自信和自戀,驕傲大增,對自己的任何警覺煙消雲散,一切過錯,與己無關。於是乎自以為耿介的高士容不得異見,而公允、平正(或曰“費厄潑賴”)則是罪惡的溫床,這真是大可感慨的。

  篇末,狂人發出“救救孩子”的呼聲,但是這裡所說的孩子是空泛抽象的。他在街上遇見的孩子個個是幫凶,“睜著怪眼睛”,似乎也要害他。狂人不由冒出一句:“他們娘老子教的!”語氣里還有點市井之徒的惡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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