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權概念：真實還是虛擬?

http://www.CRNTT.com   2011-04-01 11:45:06

卡扎菲是否會成為下一個米洛舍維奇，或者薩達姆? 　　中評社北京4月1日訊／“同為主權國家，為什麼在不同的國家有不同的遭遇，國家主權究竟是一個真實的概念，還是一個虛擬的概念，抑或二者兼有?…”東方網今日登出上海外國語大學中東研究所副所長劉中民的評論文章“主權概念：真實還是虛擬?”，文章內容如下： 　　在利比亞接連遭受西方多國部隊輪番轟炸，並造成國家滿目瘡痍、生靈塗炭的嚴重災難之際，平常百姓不免會想起1999年南斯拉夫和2003年伊拉克的悲劇命運，同時也在猜測卡扎菲是否會成為下一個米洛舍維奇，或者薩達姆。而從事國際問題研究的學者，則不可避免地從國家主權的角度審視利比亞的命運。筆者的思考是，同為主權國家，為什麼在不同的國家有不同的遭遇，國家主權究竟是一個真實的概念，還是一個虛擬的概念，抑或二者兼有。 　　國家主權是西方締造的國際體系的核心概念，也就是說國際體系由主權國家構成，主權意味著對內的最高管轄權和對外的獨立權。根據歐洲的設計，國家主權具有民眾性，即“主權在民”。因此，從西方國家的內部治理結構而言，國家主權是和“社會契約”以及“三權分立”等體現“民主”的制度安排結合在一起的。誕生於歐洲的主權國家還具有鮮明的世俗化特征，亦即希望通過國家公權的世俗化，結束歐洲的宗教戰爭。世俗的主權國家的概念也正是歐洲宗教紛爭的“三十年戰爭”（1618-1648）之後，成為了國際體系的核心概念。從歐洲的經典主權理論來說，國家不分大小強弱，一律平等；國家只要對內實行世俗民主，對外相互尊重主權，就會實現國際社會的和平與秩序。 　　由此看來，上述的國家主權概念的確是個好東西。但是，近代以來的國際社會並未實現持久和平。相反，誕生了主權觀念的歐洲戰火不斷，並爆發了兩次世界大戰。一戰前歐洲歷史上的“百年和平”也不是依靠主權平等保障的，而是依靠梅特涅設計的“均勢體系”實現的。在西方通過殖民擴張對東方的瓜分和宰割中，國家主權僅僅作為一個軀殼在西方強加給東方國家的“條約體系”中得到體現，即只有當強迫東方國家接受不平等條約時，東方國家才被西方視為“主權國家”，西方對東方的巧取豪奪也便因國家條約而具備了合法性。但國家主權的實質性內容卻被完全置之度外。在此過程中，國家主權在本質上只是西方“主子的權力”而已；對於東方民族而言，只有在通過艱苦卓絕的民族解放運動取得國家獨立之後，國家主權才具有了真實性或部分的真實性。 　　主權國家體系在當代得以在世界範圍內日益形成。但是，受殖民主義歷史遺產（尤其是不合理的邊界劃分和“分而治之”政策）、發展中國家民族獨立道路多樣性以及傳統的種族、部落、族群、宗教等因素的影響，非西方世界的所謂“主權國家”遠非西方經典主權理論意義上的民主的、世俗的國家，而是包括神學政權、軍人政權、家族與部族政權等五花八門的國家萬花筒。但冷戰時期的東西方對峙將世界上的國家約化為東西方兩大陣營，第三世界國家也分為親西方和親東方兩大陣營，主權國家的差異性及其衝突隱患因此得到了掩蓋和抑制。 　　冷戰結束後，期待“歷史終結”的西方開始向世界輸出民主，第三世界國家內部以及國家間的矛盾也因冷戰體制的瓦解而爆發。因此，在發展中國家尤其是非洲、中東等地區的發展圖景中，便出現了一方面是西方接連不斷的民主攻勢導致的國家合法性危機，一方面是民族、宗教、教派矛盾頻發的連續動蕩，因此便出現了一系列不符合西方國家標準的所謂“失敗國家”、“流氓國家”和“無賴國家”。在西方的國家邏輯中，這類國家壓制民主、種族仇殺、支持恐怖主義，用“先發制人”和“民主改造”之手段，顛覆其國家主權乃是民主國家的使命。 　　在冷戰結束後的二十餘年間，前南斯拉夫已經被肢解，伊拉克的主權被顛覆，蘇丹不久前被分裂，都是在“人權高於主權”的國際干涉邏輯下進行的。當前的利比亞再次被置於這樣一種邏輯下，意大利殖民統治時東西分治導致的脆弱的國家認同，與西方培植東部割據勢力的軍事打擊相結合，利比亞發生索馬里化、蘇丹化甚至伊拉克化的災難前景，再次昭示了弱國主權在大國強權面前的脆弱性。 　　理論上，國家主權概念無疑是個好東西。倘若國家對內實行良政和善治，對外尊重他國主權，國際社會就會實現和平與秩序。但目前並沒有一個“世界政府”，究竟誰有權力斷定一個國家已經成為需要拯救的“失敗國家”，又當以何種方式拯救等等，都是無政府狀態下國際社會尚未解決的難題，實行“雙重標準”的西方無疑難以勝任這一裁判。 　　最後需要說明的是，筆者無意同情薩達姆和卡扎菲們，因為伊拉克和利比亞主權遭顛覆和侵蝕，與他們的統治在內部遭遇嚴重合法性危機密切相關。在筆者看來，國家主權既是一個真實的概念，也是一個虛擬的概念。在國家秉持公平正義，並有保障自身主權權利的能力與實力時，主權便是真實的，便難以從內外兩個方面被侵蝕和顛覆；當強國不斷蔑視和踐踏弱國主權，而弱國如果又存在嚴重的內部合法性危機，同時又缺乏捍衛國家主權的必要手段時，國家主權便是一個虛擬的概念，便會遭受羞辱、侵蝕或顛覆。這是自國家主權誕生以來就一直存在的邏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