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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章晉:其實我們不懂日本

http://www.CRNTT.com   2010-09-16 11:48:49  


 
  這裡邊最傑出的代表,無疑是美國學者本尼迪克特(1887-1948)的《菊與刀》,也許作者用喻體來描述一個民族符合中國人的認識習慣的原因,或者是因為它的偏頗——這本書本身就是美國對日本這個特殊敵人的一個研究項目,總之,它在中國擁有不太恰當的影響力,幾乎中國人都能張嘴就說出其中的幾句經典論斷,雖然它真正的讀者並沒那麼多。

  本尼迪克特最為中國人熟知的論斷,是日本只有“恥”感而沒有“罪”感;在“恥感文化”下,善行是依靠外部的強制力維系,而在“罪感文化”中則依靠罪惡感在內心的反省。這一“知恥不知罪”理論之所以如此廣為人知,是因為它總是被今天的中國人拿來解釋日本為什麼缺乏真誠的懺悔。

  不過,這種論斷在中國的濫用多少是一種誤讀:所謂的“罪感文化”,源於基督教的原罪說,而與之相對的“恥感文化”,並非日本獨有,實乃東方文化的共性。畢竟本尼迪克特對日本的許多論斷,是西方視野下東方人的共性,而非日本的獨特個性。中國人的悔罪意識絲毫不比日本人多,當然,也不見得就更少。

  有贊美《菊與刀》的文字稱,日本人是通過這本書才真正地認識了自己,這個說法多少有點過分拔高了本尼迪克特,就好像說日本人是因為湯姆.克魯斯扮演了《最後的武士》,才開始認識到了武士道的精髓一樣。我相信日本人讀這本書的感覺不會舒服,因為這本書字裡行間都洋溢著西方文明人對東方野蠻人的優越感。

  同是美國人,賴肖爾(1910-1990,1960年代曾任美國駐日本大使)的《日本人》比《菊與刀》要平實溫和得多,尤其是,它對日本的描述擺脫了那種簡單鮮明的標簽式判斷,但也許正因為這點,《日本人》遠不如《菊與刀》在市場上更成功。畢竟所謂民族性之類簡單判斷,比起結合歷史分析得出的複雜但不鮮明的判斷,更能滿足大衆獵奇的口味。

  不少日本人認為,戴季陶那本在80年前曾風靡中國的《日本論》,對日本的認識深刻程度在《菊與刀》之上。戴季陶長期與日本各階層的深入交往,再加上同一文化圈中的那種獨特敏銳,只靠幾個月時間、借助二手資料的本尼迪克特是無法企及的。就像對中國社會的觀察,日本HNK的紀錄片遠比美國人的同類作品要把握得更准確細微。尤其是,戴季陶那一代革命黨人與日本有著糾結難辯的複雜關系與情感。這本1920年代出版的書,已約略隱現了日本後來必然冒險失敗的制度性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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