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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鋼:親歷唐山大地震

http://www.CRNTT.com   2010-09-13 12:07:57  


 
《三聯生活周刊》:“生活,就是生氣勃勃地活著”

  為了辦《三聯生活周刊》,我跑到了德國,參加法蘭克福書展。去拜訪龍應台老師,當年她住在德國。龍應台老師是《三聯生活周刊》最早的教練,她搬出大包的德國《明鏡周刊》和《明星周刊》,告訴我這個周刊怎麼辦。《三聯生活周刊》在當年很嚴苛的環境裡,在自己的入門處寫這麼一條口號,叫“生活就是生氣勃勃地活著”,這是60後一代人,白衣飄飄的一代人的感覺。然後來到了新聞調查,這句著名的話也是我跟幾位同事一起參與的:“正在發生的歷史、新聞背後的新聞”,各位這些話也只是一句話而已,但是人生有的時候需要一些自我煽情,給自己一些打氣,對不對。環境很差,我聽了這句話很舒服,聽著這個生活就是生氣勃勃地活著,我就舒服。有困難就變笑了。

  你看,後來到了《南方周末》,這是《南方周末》最經典的版面“總有一種力量讓我們淚流滿面”。這話真是挺煽情的。按照你們今天的新聞職業標准,我們感覺太煽情了,但是什麼事情都是歷史的,《南方周末》那麼煽情也是《南方周末》的歷史造成的,那個年代一班我們稱之為孤魂野鬼的傳媒人聚在一起,能夠互相舔傷口、互相取暖,不就是靠這些話嘛。

  《南方周末》是這樣一個報紙,它的創始人左方和江藝平提出“彰顯愛心、弘揚正義、堅守良知”,左方先生說“可以有不說出來的真話,但不再說假話”。《朔州假酒案直擊》、《綦江跨橋的背後》這都是當時傑出的調查報告,還有《這是一本奇書的奇遇》等等。關於貴州礦難報道我們得到中宣部的嚴厲批評,他們說刊登的照片,為了渲染恐怖氣氛做了別有用心的技術處理。這個其實沒有什麼技術處理,在光綫下這照片就是紅顔色。我們五十周年國慶的版面登了一個小老頭和一面國旗,中宣部的閱評指責情緒灰暗。我們的鄉村直選在今天一步一步就要實現了,當年他們說我們的相關報道是是違反憲法。

  當年我們收到每年十多道金牌,就是我的同伴、主編江藝平女士跟我合作,我是常務副主編。江藝平說,錢鋼你大膽地編報紙,檢討我來寫,我會寫。每次出了事她來寫檢討,然後我帶著弟兄們在前面幹,這都是我們一塊經歷過的歲月。

  在新世紀的專刊裡面,我們提出“因為愛所以恨、因為愛所以真”,這是江藝平的開首語寫的,終於積累的危機爆發了,就因為這個調查報告,張君案的調查把我們整個班子的領導都掀翻掉了。還有幾篇報道,怎麼張君案的調查案會得罪人呢?因為《南方周末》的記者在調查罪犯的時候,試圖還原他人生的道路。因此得罪了他的家鄉湖南,他在湖南有很多的壞事情。別的地方也說,《南方周末》還得罪過我們,若幹的事一起告狀,我們就不能不下台。在下台以前我正在大學裡巡回演講,先到南京,後來來到上海,我記得在上海複旦大學,跟大家講《南方周末》的故事的時候,我已經知道不能留下來了,那時候還有一點感慨,心裡面還有幾分英雄氣概。想到了都德的《最後一課》,產生一種很豪邁的感覺,上去就說複旦大學的名稱來自“日月光華,旦複旦兮”,太陽可能一時的降落,但是還會升起。

唐山和香港……

  這就是當年我自己做的一些事情。對於後來的影響,我願意一口氣跟大家說這些事情,無非是想稍微理理自己的經歷,理理背後的情感和人的思想、邏輯。為什麼最後還想說唐山和香港,這是人生的另外一個機會。在1986年《唐山大地震》出版以後,有一天我收到一封來自香港的信,那時候香港是英國殖民地,一封香港的信,打開一看是香港政府教育局的信,一個女士的娟秀的繁體字。她說我們正在醞釀跨越1997年的香港中學課本,我們想選擇錢先生唐山大地震的序言,《我和我的唐山》作為中學課文,不知道您是否授權。我當時第一是有一點害怕,從來沒有收到海外的來信;第二聽有幾分莫名的興奮,我的文章可以進入中學課本了蠻好。所以就鬥膽沒有請示領導,給她回了一封信說,我同意。

  從此,在1998年以後,香港的中學課本裡面就多了《我和我的唐山》。正在香港的中四,而且在香港中學會考、畢業考試的時候,學生要從三本書裡選擇一本來做讀書報告,三本裡書有《唐山大地震》這本書。從1988年到現在22年過去,可以說22屆讀大學的青年人他們跟我有緣分,這個跟中國大陸我的書沒有再版正好形成一個反差,在大陸的很多年輕朋友已經不知道了,他們知道《南方周末》,也不知道我是誰。但是在香港有我很多同學是知道的,我來到香港的時候,看到他們在BBS上面討論,說是寫錢鋼讀書報告寫的快要死了。但是對我確實很好,我從《南方周末》下台以後,被陳婉瑩老師叫到香港工作,有一個有利的人和的條件。在香港,雖然我的學歷如此之差,我也沒有任何的學位,但是在香港這個地方他們給我一個特殊的可能,讓我在港大做這份工作,讓我跟這些同學在一起。所以我一直把災難視為自己的學校。 就這麼多,謝謝。

  有些事情其實是這樣,當我講到《南方周末》的時候,還是有覺得還原回到那個年代才能理解這些事情,我們自己做《南方周末》的人有一句話,說《南方周末》是病態社會病態的報紙。我並不認為《南方周末》那麼劍拔弩張、金剛怒目,很宣洩自己的主觀情感,那個年代這種風格就是新聞符合專業主義,可是它是那個年代的產物,是這麼走來的。好在看今天經過《南方周末》這個學校培養了很多人,他們也在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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