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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知識分子扮演的角色

http://www.CRNTT.com   2010-06-30 11:32:59  


 
  在台灣,“公共知識分子”大概指向哪一群人?

  楊照:2005年我寫了《十年後的台灣》,其中我花最大力氣寫的那章叫“民主的准備不足”,當民主突然之間到來了,它就不是那麼一回事。從威權到民主的這一條路,不可能用正統知識分子想象的、教科書的民主來解釋,民主有自己的機制。教科書上的理解沒有問題,民主最難的是從威權轉到民主的那段,這段轉變絕對不會以民主的方式進行,它中間就有很多機會、鬥爭,大部分社會都在這個過程中出了問題。一般會出現兩種問題,一種是國家實力走下坡,國家從威權走到民主,就會產生資源不足,在開放的過程中有更多人來搶這些資源,這會非常殘酷、激烈。還有一種情況和台灣比較像,社會資源比較多,實力往上走,利益的誘惑也很大。最後大家看到的都是利益,它會有高度的不平等,這種不平等和誘惑會傷害到健全的民主。可這些問題很難去應對,台灣就是太明確的例子了。像梁文道就講,《十年後的台灣》反映的東西對他們香港人來說一直是很矛盾的。台灣不是一個好例子,你看到那麼多壞的東西。這什麼意思?就是說,他們是對的,一切要慢慢來,就算你得到了民主也不是你想象的民主。我覺得,有些事情,真的不能把它當作歷史時代潮流,它必定還需要自主意識,還是有些人腦袋要清楚,他知道什麼事情要來。他有最基本的責任感,即使他看不到,他還是要有耐心一直說一直說。這就是我最佩服南方朔的地方。他一直說,你要耐心、耐心,他三十年一直講、一直講。從這個脈絡,所以也就有了所謂台灣的公共知識分子。在台灣談公共知識分子,我們幾個人心里其實是明白有一種無奈的好笑,就像一群無用的人,但他們還堅持、有耐心,自己滿足自己,自己把該做的事情做完。如此而已。因為我們有1970年代到1980年代那一段“知識分子”歷史,所以還對知識分子這件事情有點熱情,還在做這種狗吠火車的事情。雖然時代環境改變了,但 “知識分子”那些東西在他生命中也還有遺留。

  知識分子與政治掛上鈎後,很容易造成分化,台灣知識分子在這些年中又是如何分化的呢?

  楊照:台灣知識分子從1970年代開始一路在分化。在1970、1980年代,那個時候知識分子最大的接軌點是“左右統獨”都在一起。當時的宗旨是反國民黨,但更大的宗旨是反台灣的經濟政策和經濟走向。因為那個狀況下,社會發展太不平等。台灣經濟的發展很明確,就是犧牲農業扶植工業,所以農村非常凄慘。“左右統獨”為什麼都可以在這裡,因為那種農村的狀況對於台灣出生的農村子弟,是不可接受的;對於像陳映真他們,在西化潮流里面只剩下農村保留著中國,他們看到的中國本質在農村和農民。對農民的認同和熱情是那一代知識分子最大的公約數。

  可是到了民主運動起來之後,知識分子就開始分裂,最大的分裂就是“台灣本位”和“中國本位”對立。“中國本位”因為當時中國大陸的現實狀況不可能走太遠,“中國本位”是相對虛幻的東西,所以相對而言“台灣本位”影響更大一些。

  從1996年李登輝當選開始,知識分子又有一撥分裂,分裂的標准是怎麼看李登輝。有些人認定李登輝是“台獨”派,這就走了一批。1996年在政治上的選擇,我最早是幫許信良的,當時我們被打得滿頭包。1994年,許信良就開始准備黨內初選,他當時的口號是“大膽西進”,就是跟大陸建立密切的經濟關系。1996年,彭明敏代表民進黨參選,名義上我們還是在幫民進黨。我印象很深刻的是,第二天要投票了,我一個朋友林鳳飛——他當時當“文宣部”主任——拉我到飲水機旁用閩南語說,你不要笨,不要搞錯哦,明天你一定要投李登輝。其實很多人都是這個想法,投彭明敏沒有用,因為他不會當選,你一定要讓李登輝的票足夠高,給別人看。到了2000年,陳水扁上台又籠絡了一群人,又走開一群人,這樣就所剩無幾了。

  分裂到最後,剩下最小、陣營最薄弱的就是公共知識分子。為什麼叫他們公共知識分子,是因為要把他們和學院知識分子區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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