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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讀托克維爾

http://www.CRNTT.com   2013-01-23 14:18:43  


 
  在托克維爾看來,民主社會以平等(Equality)為核心理念,人們依據平等原則變更舊有的社會條件和資源配置方式,民主政體隨後才得以誕生。這種理念的重要性是如此突出,以至於美國的“國父”們將之寫入了《獨立宣言》,並認定維護“人人生而平等”的原則乃是對上帝創世之時人間本來面貌的恢復。而民主社會主要有兩大特征:其一是原子主義或曰個人主義(Individualism),其二是物質至上論(Materialism)。個人主義是作為舊制度下人身及政治束縛的反面而存在的,物質至上論則消解了舊制度先天造成的貧富差異和資源配置不公。但它們同樣包含著損害民主自身的隱憂:個人主義使人們傾向於漠視公共利益,並且不願給予具備更高才智者以應有的尊重和認可—承認才智的差異被認為可能導向等級制。

  “平等”與“自由”並不是天然相連的。後者不僅稀缺,而且取決於各種複雜因素的合力;而在一個成型的民主社會裡,只要活著就可以分享平等帶來的好處,崇信個人主義的平等派因此很容易發展成反智論者和極端仇富者—知識和財富是最不可能按絕對平等原則人為再分配的—倘若這時有一個主權者願意滿足他們的基本物質需求,換取一種低水平的“天下大同”,又或者公眾認定必須以極端手段消弭可能破壞平等的隱患,一部分人甚至全體的自由就會被遺忘,新的專制就此誕生。

  “多數人的暴政”(The Tyranny of the Majority)是“新專制”一種最特殊而又最突出的表現形式。這種暴政的施行者已不再是某個國王或一小撮貴族,而是作為最高權力所有者的“多數人”本身:多數人選任立法機構,使行政機關成為善變的民意的奴僕,炮製輿論,控制軍隊和警察,並借助陪審團對一切離經叛道者實行宣判(《民主在美國》第一卷第二編第7章)。其結果不獨取消了現存的少數“異端”繼續生存下去的可能,並且在制度和思想上(後者尤其重要)確保了每一個體對多數人無條件的附和—除非他打算被剝奪公民權以及那個平等社會的准入證。

  我們不難發現,這種新型暴政直接指向少數才智卓越者:多數人既無可能消除因天賦和學習的閑暇而導致的智能差異,他們就以驚人的數量來代替質量,包括用偷換概念的辦法把“良好的政治”和“基於普選的代表政治”畫上等號。至於多數人(未必就是赤貧者)對少數巨富階層的暴政—民主社會已經把個人的奮鬥熱情和物質至上論導向了商業,所以出現貧富分化幾乎是不可避免的。

  當然,如果說一種墮落的民主—確切地說是民主制下人的墮落—最終將導致新的專制,那麼與自由相連的優質民主同樣是有可能的。托克維爾把希望寄托在對合格公民的政治訓練上:基於“人類天然同情心”的地方自治可以催生小範圍的自由,它和結社權一樣有助於個人獲得精神方面的提升以及對抗多數暴政的機會;陪審制度則是超越極端平等主義的正義觀念和法治精神的孵化器。總之,一切政治藝術的目的都在於把人從極端平等可能導致的墮落中解脫出來,引導他成為具備公益精神和完善社會道德的公民:這也是托克維爾那“新政治科學”的著眼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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