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迺強:破“不干預”立“積極”

http://www.chinareviewnews.com   2006-09-26 10:11:01  


劉迺強:反對特區政府直接投資迪士尼樂園和數碼港,這些商業決策非政府擅長。
  中評社香港9月26日電/全國政協委員、香港時事評論員劉迺強今天撰文,談香港特區政府要積極面對的問題,全文如下:

  郭伯偉的“自由放任”,是有所針對的,對象是當時流行的凱恩斯經濟學,主張通過財政政策和金融政策對經濟作宏觀調控。因為香港是一個開放形經濟,乘數效應(multiplier effect) 甚低,以財政和金融政策達致短期全民就業是於事無補的。時至今日,他這論斷依然顛簸不易。

  凱恩斯經濟學既用不上,而香港經濟現在又已經喪失了大部份自我調節功能,一遇經濟循環進入低谷,香港政府便無計可施。回歸之後的持續通縮,特區政府眼看市民痛苦,怨氣高漲,也無能為力,只好不惜湧現大量財政赤字,繼續維持支出,以待衰退隨時間的轉移消失,經濟循環再向上,才自然解決;期間採取紓困措施,減輕民間疾苦。 

  大概在夏鼎基任內的上世紀七十年代中,左翼的經濟理論界已經完成反思,開始接受市場力量,拋棄單憑主觀能動的社會工程(social engineering) 思路。在他卸任之後的八十年代開始,人民已普遍接受政府的重要功能之一是發展經濟。尤其是“亞洲四小龍”,除了香港之外,都由政府帶動經濟發展。而中國更在這時候開始長達四分之一世紀,至今仍方興未艾,效果翻天覆地的“改革開放”,以實踐雄辯地證明政府不但應該帶領國家發展經濟,而且卓有成效。但是香港當時正處於過渡程,港英政府沒有反思和改變的必要,致政府的管治理念抱殘守缺至今天。

  總的來說,這一新經濟思潮是對古典國際經濟學的“比較優勢”(comparative advantage) 學說作批判。根據“比較優勢”學說,通過國際貿易這市場力量,世界各國都按其比較優勢來作分工和交換。那即是說,如果你今天是個香蕉共和國,你就永遠都只能生產香蕉,以交換今天是發達國家的工業產品。新興的“競爭優勢”(competitive advantage)理論,則認為“比較優勢”只能靜態解釋一些現象,如果通過理論化,把這現象固定為理應如此的話,則已淪為發達國家經濟霸權主義服務的工具。經濟後進國家只要創造競爭優勢,是可以改變國際分工,趕上發達國家的。

  以內地為例,中國政府對外開放,引進國際充裕的資本和先進的管理,沖擊國有企業,促進全面的改革,包括建立市場、健全法制、轉換政府職能等,促進經濟長期高速度發展。雖然在短期的宏觀調控中,仍然採取凱恩斯式的財政和金融政策,但整體思路,明顯不是著眼於維持經濟短期的穩定和緩慢的增長,而是促進長期的高速發展。這一積極主動的態度跟西方經濟學傳統認為只有在市場失效(market failure)的情況之下,或者市場的外部性(externality)影響嚴重,政府才應該介入經濟,有極大的分岐。

  香港所面對的問題跟內地大不一樣,內地是減少政府干預,從官本位,包攬一切,朝市場經濟發展,提倡“小政府,大社會”;而香港則朝相反方向走,要求政府更加積極,這個口號對我們來說,是沒有意義的。

  簡而言之,特區政府要積極面對的問題有以下幾方面:

  1.小政府如何支持大社會:雖然褔利主義正在全球退潮中,但是經濟發達到某一水平的國家與地區,尤其是在實行普選之後,政府對於醫療、教育、社會保障等,都不免要負較大的承擔;而且一旦出現天災人禍,政府更要出面收拾殘局。美國是這方面嚴重失衡的典型。這個世界第一大國,無論在嬰孩死亡率、平均壽命等公認的基本指標,都只達第三世界水平,一旦面對颶風等天災,其應對能力更連第三世界都不如。香港不要走這樣的資本主義社會。

  2.於全球化的大環境之中,如何在全國佈局中作定位:香港不再是孤島,不可能再“關起門來成一統”,一定要為自己作定位,與內地省市分工合作。這需要特區政府定出方向和目標,出面向中央政府爭取、與其他省市作協調。

  3.短期如何為經濟增長提速:香港與內地主要城市增長速度差距太大,結果是香港佔的比份快速下降,重要性也隨之,最後必然邊緣化。香港市民固然不高興,內地政府也覺失望。不管特區政府如何推搪,市民和內地政府都期望特區政府負起更大責任。

  4.長期如何提高活力、協助經濟轉型、促進經濟發展:如上分析,“自由放任”政策只是針對經濟短期波動而言。即使在那個年代,殖民地政府從未放棄長期促進經濟發展的責任,大量超前投資基礎建設的軟硬件,改善營商環境。這許多方面,我們已荒疏了超過二十年,理應加快補充。提高活力、協助經濟轉型對特區政府來說,是全新課題。但這是市場失效範疇,曾蔭權已承認,這是政府需要介入的。

  這裡有幾個經常會碰到的問題,需要簡單的處理:

  1.政府只應於外在性出現問題和市場失效時才介入干預。特區政府在處理某些政策性的問題(即經濟上所謂外在性問題),例如環保,已經作出介入,只須多走一部,如鼓勵環保有關產業,便已離開今天已被扭曲了的積極不干預軌跡。而外在性問題只是市場失效的一種表現,事實上,經濟在轉型當中,市場訊息必然微弱和混亂,是標準市場失效,需要政府介入把訊息強化和清晰。用非技術語言表達,就是要求政府提供發展方向,指示出路。

  2.政府沒有能力挑選贏家。我也反對特區政府直接投資迪士尼樂園和數碼港,這些商業決策非政府擅長,政府更加不懂經營和管理。但是政府在經過詳細調研之後,對某些值得和需要支持的產業給予一些優惠政策,還是可以考慮的。尤其是在土地方面,目前特區政府視全部土地為房地產資源,一體看待,只以賣地收益作唯一的效益指標。如果我們把土地效益的衡量改為對國民產值的貢獻,不少新舊產業都會冒現生機,為創造就業和經濟轉型提供必要的刺激。此外,政府的優惠政策大可不以某些行業和資本來源等先驗條件為準則,而針對某些值得鼓勵的企業行為,例如環保、培訓、研發、創造就業等,給予稅務優惠,贏家已經出現了,才加以獎勵。

  3.我們不需要大有為政府。這是從一個極端跳到另外一個極端的邏輯謬誤:放棄“積極不干預”並不等於“大有為”,兩者中間有非常大的灰色地帶。大有為是上述社會工程思路,認為通過行政手段可以達到經濟和社會目標,這思路已經實踐檢驗,證實破產。自改革開放以來,內地也不是走大有為政府的路線。而以香港目前行政和立法的關係,政府申請撥款未必能事事如意,想大有為亦不可能,只可能更加積極主動。至於建議成立港式“淡馬錫”,也只是空想而已。(本文今天發表於香港信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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