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麟徵:台灣政局前瞻 兼論馬英九

http://www.chinareviewnews.com   2006-07-22 10:38:57  


張麟徵:台灣政局瞬息萬變,這是它有趣的地方,也是危險的地方。
  中評社香港7月22日電(作者 張麟徵)台灣政局前瞻--兼論馬英九的機遇與挑戰              
                  
  台灣政局日趨騷動,雖然藍軍針對陳水扁所提的罷免案在立法院被封殺,倒閣之議也因藍營內部意見紛歧而作罷,但是陳水扁與民進黨的處境似乎並未改善。媒體揭弊契而不捨,陳水扁與民進黨在一波波揭弊浪潮衝擊下,聲勢日趨下滑。檢調配合演出的“捉放駙馬”、“密訊扁嫂”,陳水扁刻意放送的“扁嫂暴瘦”、“女兒孤單產子”、扁嫂想“自殺”、“離婚”等廉價“家庭悲情劇”,似乎難以掩蓋駙馬的劣行與扁嫂的驕橫,爭取民眾同情。近日親綠學者更跳出來倒扁,禍起蕭墻,出乎綠營意外,更讓陳水扁焦頭爛額,民進黨進退失據。

  民進黨如何因應這一片已來或將來的政治山雨,能否保住陳水扁的大位,維持剩下不到兩年的執政優勢,固然是問題,更重要的是在接下來的幾場重要選舉中,民進黨是否還能保住元氣,不受陳水扁拖累?對在野黨而言,執政黨貪腐無能,陷入危機,正是在野黨趁勢而起的良機,在野黨有何作為,應如何作為?這都是台灣民眾,以及關心台灣情勢的大陸、美、日所希望瞭解的。

  一,清廉浪果真淘得盡貪腐人物?

  民意要求清廉執政,反對貪污腐化的浪潮,果真能淘篩掉這些貪腐人物?恐怕未必。其實陳水扁家人親信毫無遮掩的貪腐行徑其來有自,自2000年陳水扁上台以來,吳淑珍就插手政府部門、金融機構,乃至官股比例較大的民間企業人事,其中不是酬傭就是有對價關係。收受禮物珠寶、政治獻金是常態。上有所好,下必從焉,一婿、二秘、三師等人物因而出現。若干官員與民代的違法、濫權、撈錢,也就不足為奇。對這長期貪腐的行為,民進黨人及綠營支持者早有所知,但仍隱忍、包庇、放任。到媒體與若干民代忍無可忍,挺身揭弊,訴諸民意之時,陳水扁與民進黨仍不知反省,反打著“捍衛本土政權”、“譴責藍綠鬥爭”等旗子,混淆是非,而這招還果然有用。

  民間自去年八月開始揭弊,由高捷案開始,從二秘之一的陳哲男順藤摸瓜,將總統府、官邸等貪腐興為,原形呈現。貪腐案件直接牽涉到女婿妻子親信,輿論嘩然,這才迫使陳水扁宣稱“權力下放”,自斷左右臂膀,讓馬永成、林錦昌辭職,以求平息風波。只是,民氣起伏與走向,有時也不是政治人物可以完全掌控。泛藍民意倒扁意料之中,民進黨沒有想到的是連親綠學者、淺綠選民對府院黨的硬拗,檢調司法的明顯不公也看不下去,起而撻伐。只是,手無寸鐵的“民意”真倒得了扁嗎?

  就陳水扁而言,既有憲政機制保障,使體制內的罷免與倒閣撼動不了他的政權,當然不會因為體制外零星的民怨行動就低頭下台,更何況下台之後會否步上全斗煥、盧泰愚等的後塵,猶未可知?陳水扁做困獸之鬥可以理解。民進黨內部雖然也有人認為,民進黨應該跟陳水扁切割,棄扁保黨;但是黨中掌權者害怕倒扁可能帶來的不測,還是主張“鞏固領導中心”,完全不理民間對陳水扁的貪腐、失德、失信、失政的憤怒。即便親綠學者與支持者跳出來要求陳水扁自動下台,激起了比較大的漣漪,但“道德”、“清廉”、“民主”等呼籲怎勝得過現實權力與利益的考量?陳水扁當然還會掙扎,民進黨也還會繼續掩蓋。除非事態擴大,萬不得已,陳水扁不會辭職,即使要辭,也要在談好交換條件,如停止弊案追查,或給予特赦等的前提下再說。

  二,民進黨挺扁的原由

  在倒扁議題上,民進黨內部之所以一度猶豫,終而全力挺扁,說穿了當然還是個人利益考量。民進黨內部推估,陳水扁如果請辭,按照憲法規定,當然由呂秀蓮接任,但是奇妙的就是無論藍綠兩營,乃至於美日中共,似乎都不樂見此一發展。共同的理由就是呂秀蓮此人更不可預期,更難以捉模。以呂秀蓮的急獨立場,不顧後果的個性,不知道會有什麼出人意表的作為。因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以不變應萬變為妥。

  當前黨內“四大天王”各懷鬼胎。雖然大家都知道不與陳水扁切割對後勢不利,但是沒人敢放第一槍,因為無論呂蘇謝游,他們的權力來源都是陳水扁。陳若倒下,可能會影響到自身利益。呂秀蓮雖然因為有任期保障,是四人中所受影響最小的,但也不敢輕舉妄動,因為呂是民進黨中的孤鳥,難以在黨內找到奧援。所以雖然呂頗想取扁而代之,一度與王金平互動頻繁,但是呂王合作之說見光即死,其後只得向扁輸誠。蘇貞昌的閣揆是陳水扁所任命,游錫堃的主席是陳水扁所力挺,即使謝長廷,扁也曾載舟覆舟,更何況他還有高捷的案底。陳水扁的形象聲望雖然不利於民進黨,但陳的低迷行情卻有利於這些“天王”鞏固地位。因此,大家只好綁在一起。只是對民進黨內若干民代而言,扁與黨的形象與超低支持度,可能不利於他們未來的選舉,希望黨能對倒扁一事有所作為,或至少呼籲陳水扁退黨。但是面對黨與扁的無動於衷,這些民代也不敢輕舉妄動,只能自嘲是扁與黨的兵馬傭,或杯葛陳水扁的摸頭會。

  在貪腐陰影籠罩,輿論倒扁聲浪不息之際,陳水扁不僅沒有深自檢討,反想以扁家“悲情”博取同情,更一波波約見同情其處境的媒體人,支持他的深綠團體負責人,宴請深綠大老,從政黨員,力求保住權位。陳水扁與民進黨相信,泛藍從體制內倒扁的行動無法成功,又不敢走體制外的道路,則民間力量,無論是親綠學者、社運人士、泛藍支持者,都不過是沒有組織的散兵遊勇,他們的反扁成不了氣候。只要能夠拖過這段艱難期,頭過身就過,何況這已經屢試不爽。

  三,在野黨倒扁猶豫的原委

  瞭解國、民兩黨屬性的人士一致認為,今天在朝的若是國民黨,貪腐至此,還硬拗著不下台,在野的民進黨早把總統府與行政院都燒了,還有什麼罷免、倒閣、辭職的問題。只是今天國民黨是在野。  
 
  國民黨面對綠營的貪腐無動於衷嗎?那也不盡然。馬英九早就算過,罷免案爭取不到立院三分之二的支持,只是虛耗,還可能促成泛綠的同仇敵慨。倒閣案,國民黨內部就沒有共識,難以推動。所以馬英九的本意就是靜待塵埃落定,以不變應萬變。

  但是藍軍民意激昂,宋楚瑜態度積極,不容國民黨無所作為。馬英九因此想以親民黨害怕的倒閣假動作,來牽制宋楚瑜提議的罷免,但是卻被激情的民眾所迫,不得不支持罷免。罷免失敗,宋楚瑜不惜玉石俱焚推動倒閣,又使馬英九原先支持倒閣的假動作,圖窮匕見。馬英九因應民意倒扁,策略上的一變再變,可以說全是受民意所迫而不得不作的回應,原非本意。

  馬英九何以對民意視若無睹,不思反制?主要是馬英九智囊考慮:扁即使下台,政權還是在民進黨手中,如果還是由民進黨人組少數內閣,則換湯不換藥,政策又能改變多少?如果呂王合作成真,王金平在黨內更可以制衡馬英九,甚至與馬競爭2008總統候選人。如果呂秀蓮放手讓國會多數黨組閣,國民黨要接閣揆嗎?如果“總統”仍然主控兩岸、“國防”、“外交”大權,事事掣肘,馬或國民黨其他人等又能有多大揮灑空間?拖到2008,可能只是自我消耗,拿不出像樣的政績,則2008的選戰豈不更難打?

  馬團隊的考慮可能不無道理,但是民主政治既取決於民意,則除非能疏導民意、主導民意,否則就會失去民意支持,這是馬英九民調下降的一個主要原因。而且許多事常常是明知不可為也必須做。李登輝與陳水扁為何契而不捨要“加入聯合國”?因為過程可以彰顯台獨訴求,比結果更重要。同理,體制內倒扁本來就很難成功,但是過程可以凸顯陳水扁政府的貪腐無能,彰顯其政權的不合法、不正當性,可以突出以“捍衛本土”、“捍衛台獨”來掩蓋貪腐無能的荒謬性。在野黨如果簡單的以結果難以達成,就坐視貪腐,沒有行動,一樣會被民意唾棄。

  相較於朝野兩黨的複雜考慮,人民相對單純。民意推動倒扁,要彰顯的是貪腐下台,清廉執政。人民要的只是公義、誠信、清廉、績效。顯然,藍綠兩陣營都不能回應民意。其實自去年八月揭弊以來,所有倒扁的聲音都來自媒體與民間。陳水扁本人家人親信不知反省,民進黨也不斷為陳掩蓋、硬拗、說謊,也就罷了。在野黨呢?體制內的制衡為憲法規定所困,踟躇不前猶有話說,但對揭弊的黨員民代,他們給了什麼奧援?從不考慮體制外的反制,不是彰顯了他們的懦弱無能嗎?難怪會被民間譏諷為:“坐等政權天上掉下來”。

  四,陳水扁與民進黨如何脫困

  其實民意如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不想隨民意沈浮,就需要有弄潮的功夫,不能違背“水性”,逆勢操作。

  民進黨在野時倡導“清廉”,以“清廉”打擊國民黨的“黑金”、“貪腐”,頗得民意支持,最終使得李登輝領導的國民黨難以招架,下台交出政權。誰知民進黨執政之後,其墮落與貪腐程度尤勝於李登輝領導的國民黨,使反貪的民意,包含部份綠營的支持者,都不得不起而撻伐倒扁。

  照理說,上述情勢對以清廉形象傲人的馬英九應該十分有利,可以因勢利導,用這股民意將陳水扁拉下台來。但是馬英九面對亂局,因應能力顯然有所不足,使得綠營壓力因此稍減。

  雖然如此,陳水扁處境仍十分困難,倒扁之聲來自四面八方,陳即使做困獸鬥,堅拒下台,餘下的任期也難有作為。再說各方倒扁壓力會持續湧現,在選戰的擠壓下,陳水扁很難全身而退。特別是民進黨今年如果在北高兩市皆敗選,綠營立委為了明年底的選舉,可能最終將不得不迫使民進黨切除陳水扁以自保。

  從陳水扁宴請綠營大老的結果來看,其固權策略就是:一,堅持現行憲法規定,藉以穩定政權;二,積極推出“制憲公投”、“正名”等主張,藉以穩定基本教義派的支持;三,再度緊縮兩岸關係。不過這是不是有效解套的做法呢?

  民進黨反貪這塊神主牌反到自己,現在想炒作台獨這塊神主牌,轉移反貪的民意,有那麼容易嗎?反貪腐,要清廉,這是普世價值,分離主義卻不是。也許部份深綠支持者會受到蠱惑,但是其他的人,可能沒有那麼容易唬弄。泛藍反制是一定的,而不待泛藍反制,恐怕外部壓力,如美國就又排山倒海而至了。

  陳水扁每遇危機,就操弄兩岸關係,打急獨牌,以保衛政權。台美關係上兩次衝突,一次“防衛性公投”,是為了“公投綁大選”,幫助陳水扁勝出。另一次“終統”,是為了化解並轉移因貪腐而引起的政權危機。目前想推動的“公投制憲”、“正名”、“緊縮兩岸關係”,目的也是一樣,旨在保住陳水扁的職位。美國前兩次雖然反對,但還是在相互妥協下放手。但是眼前的這次可能不一樣。美國對陳水扁已經深惡痛絕,對“制憲公投”、“正名”更分外敏感,尤其以美國今天的處境,兩伊擺不平,北韓攪局,中東又漫天烽火,哪經得台海又生波瀾。如果陳水扁惡搞,美國肯定會出重手。

  以台灣目前政局之嚴峻,陳水扁與民進黨即使拖過今年,也很難拖過明年。為陳水扁計,無論是退黨、離婚、打急獨牌,其實都都難以保住其權位,也無法彌補他帶給民進黨的傷害。陳本人既難與弊案完全切割,政治與道德責任也無從逃避。費盡心力,算盡機關,如果到頭來仍無法全身而退,不如此時與藍綠各黨談好條件,以特赦方式免除其責,歸隱海外。為民進黨計,“四大天王”如果因私心而踟躇不前,民進黨從政黨員與支持者,應該掌握時勢,與扁割袍斷義,否則民進黨可能一蹶不振。 

  五,馬英九的機遇與挑戰  

  民進黨的危機,是國民黨的契機。但是老子說得好,“禍福相依”,如果馬英九掌握得不好,轉機也是危機。

  馬英九的危機不是來自國際或大陸。這方面,眼前馬英九應付得還算可以,美日大陸雖然都對其有疑慮,但也都對其有期待。馬英九的危機也不是來自綠營,後者自顧尚且不暇,打馬最多也只能打黨產問題。馬英九的危機其實來自他本人、他的團隊、國民黨本身、以及其他泛藍政黨。

  就馬英九本人而言,他有幾項人格特質是正面的。馬溫文儒雅,長相英挺,為人誠懇,行事中道,外語流利,相對較年輕,親和力足,是魅力型的政治人物。尤其是其個人操守,清廉自持,絕無緋聞,在時下這些貪腐的政治人中,確實是鶴立雞群。

  但是馬英九也不乏負面的人格特質。

  馬缺乏臨機決斷,掌握機勢的能力。馬是太平歲月中成長的政治人,在治世是一流政治人才,在亂世卻未見得能從容決變。他對三一九槍擊案、三二七群眾運動、選舉弊案的反應顯然都錯判形勢。他太執著於台北市長的身份,搞不清事件的法律性與政治性,所以會以低層次的違反交通、噪音、秩序等法則,來處理像三二七這樣重大的政治事件。搞不好,在親綠學者書面呼籲陳水扁辭職失敗,也發動像三二七這樣的大動作逼扁下台時,陳水扁也許只能等待馬英九這個台北市長來驅散群眾,救其於將倒。

  馬英九欠缺人和,整合能力也不佳。馬自視頗高,與宋楚瑜一向有瑜亮情節。黨主席一役,馬又同時得罪了連戰與王金平。連戰退出實際政治運作,專心經營兩岸關係,不與馬計較,還時授機宜。但是王金平對選戰時的恩怨耿耿於懷,對馬頗有芥蒂。王與綠營的曖昧交往,與宋楚瑜的相互拉拔,不僅對馬頗有威脅,對國民黨也極其不利。即以王公開支持宋選台北市長一例來看,對國民黨選情顯然不利。馬英九為何不能放下身段,像連戰一樣拉攏王宋兩人?是沒有能力?沒有意願?自視甚高,根本就未將這兩人放在心上?還是馬英九有潔癖,討厭密室或分贓政治,根本不屑於去與王宋溝通?

  不論是哪一個原因,馬英九可能都需要好好檢討。民主政治本來就是權力分享,而人和政通,整合力量大,更是政治的基本道理,這幾項不改善,就算天時地利再配合,可能也成不了事。

  馬英九欠缺自信,這表現在許多方面。

  一,他沒有強烈的核心價值與中心理念,也不具備論述能力。其實政治人物能感動人,號召群眾,帶領群眾,群眾不惜為他拋頭顱灑熱血,靠的就是他鼓吹的理念與願景,不是英俊的外表,動人的口才。馬英九既然是國民黨的主席,就應該秉持與發揚國民黨固有的價值與理念,不應立場搖擺,向綠營主張與論述靠攏。如果馬英九不能與綠營的理念、主張、論述作區隔,國民黨就很難鞏固原有的支持者,或開闢市場,找到新的追隨者。

  二,他有濃厚的外省人原罪心理,極怕綠營給戴帽子。為了擺脫外省人的陰影,他時時談“愛台灣”,處處矯情的為陳水扁開脫。綠營喊“台灣優先”,他就說“台灣第一”。為了證明不是中共同路人,不抱中共大腿,所以常常把平反六四、支持法輪功、反對反分裂法掛在口上,洋洋自得。

  三,他不斷修正自己的立場,迎合市場需要。譬如他原來主張“終極統一”,但是被民進黨一批,就說統一獨立都是選項;再被自己人質疑,就說獨立是綠營的選項,國民黨的選項是統一;怕日本說他親中趨統,又說統一只是選項之一,而且也不急,因為中共也不急。如此反覆,感動不了自己,自然也感動不了群眾。馬說要“維持現狀”,眼前也許可以在內外找到交集,但這畢竟不是“願景”,更何況內外都存有推翻現狀的壓力。

  馬英九在識人之明上也有待提升。所謂物以類聚,馬團隊及其智囊多半是與馬同質性頗高的人。這些人與馬英九一樣,欠缺對國民黨傳統價值與理念的信心,立場搖擺,謹小慎微,害怕變革,沒有挑戰綠營論述的能力。立場與想法不同的人很難見容於這個團隊。同質性高,好處是容易溝通,較少爭執,但也意味看法想法囿於一隅。

  馬英九重小節而沒有大方向、大格局。馬英九對公文、講稿都親自閱讀刪改,小到用詞、標點符號都要改。馬英九每天行程滿檔,運動不懈。這都很好。但是他有足夠的時間思考嗎?偉大的政治領導人需要沈澱、思索、孤獨,否則忙得像陀螺,就會失去方向感,格局也很難提升。

  馬英九在人格特質上有這麼多有待去除的瑕疵,支持度在一年來也跌了三成,應該自省檢討。

  不管能不能促扁下台(馬英九一直呼籲陳水扁自動辭職),民進黨執政到2008可能是必然,馬英九也希望維持這個態勢,目前更小心翼翼不去碰親綠學者的倒扁行動。

  其實馬英九能否贏得2008大選,問題大部分在他自己身上,其中眼前最急的是人和與整合等問題。在泛藍板塊大於泛綠的前提下,只要泛藍不分裂,或其中無人扯後腿,馬英九勝選的希望就很大。泛藍的選民,特別是深藍這塊,對馬英九的批評越來越多,馬英九雖然不必學陳水扁,一味倒向深藍,但是也不能只顧著淺藍,或極為游離而不確定的中間、淺綠,而丟了自己的基本盤。

  六,國親兩黨應該自省

  除了馬英九及其團隊的缺點有待改進之外,國民黨本身也有問題。最大的問題是本土派與非本土派之間的理念隔閡難以化解。本土派受李登輝的影響相當明顯,有清楚的台灣意識,凡是牽涉到與民進黨之間的關係,他們的態度都相對溫和與保留,至於街頭路線,更是絕對反對,從三一九、三二七到罷免倒閣,他們的態度一貫如此。由於他們的牽制,國民黨當然無法向當年民進黨在野的狂飆作為看齊。國民黨內部的非本土派,雖然戰鬥力強,對國民黨的傳統價值與理念信心堅強,但是被後面的大石塊拖住,也難以衝刺。

  國民黨內部的矛盾難以化解是事實,但不同的領導人還是有不同的作為,將其副作用降至最低。李登輝時代國民黨是執政黨,聽話的,錢權任選;不聽話的,聽任光腳出走,正可清理門戶。連戰時代國民黨已經在野,要走的留不住。留下的,需盡量兼顧兩派意見,加以整合;整合有困難,連戰會自下決斷。馬英九在整合兩派意見上,能力不如連戰,自己也因欠缺魄力,猶豫瞻顧,又不能藉助本土派大老王金平收攏人心,統御更為困難。

  另外國親兩黨的整合也一直是問題。宋楚瑜錯過連戰的提議(擔任地依附主席兼秘書長),再回國民黨更覺委屈,所以不斷攪局。無論是提罷免、倒閣、選台北市長都在迫國民黨讓步。馬英九如果無法爭取到宋楚瑜,化解兩人間的嫌隙,將凸顯馬英九無能統合泛藍;宋楚瑜如果不能像連戰一樣識大體,該讓則讓,則不僅有傷泛藍的整體氣勢,台灣政局轉變的契機,對宋本人的歷史定位也十分不利。

  其實,任何領導人,只要沒有私心,有大格局大魄力,都能解決問題。像訪問大陸這樣的大事,當時台灣內部意見紛歧,但是連戰一登陸,馬上扭轉了民意,台灣多數人都樂見其成。兩岸現在是連更寬廣的舞台,他的格局已經遠遠超越台灣目前其他的政治人。馬英九事事要等民意凝聚,才敢行動,顯然格局魄力有限,不像他自詡的,是一個能帶領民意、塑造民意的領導人。而王金平宋楚瑜,對於要求國民黨團結,國親合併的強大民意視而不見,也不是有民主素養,以民為尊的領導人。關鍵人物,處在關鍵時代,佔有關鍵位子,而無能做出關鍵決策,這是他個人,也是人民最大的遺憾。

  七,結語

  台灣政局瞬息萬變,這是它有趣的地方,也是危險的地方。目前看來,無論陳水扁下不下台,這個亂局都會一直延續到2008年。而即使陳水扁仍霸著總統的位子,他也提早被判了出局,在黨內不再有大權獨攬,號令天下的威儀。

  陳水扁如果為了保全位子鋌而走險,搞什麼“制憲公投”、“正名”,民進黨也配合演出,則台美關係、兩岸關係一定會掀起滔天巨浪。陳水扁最終如果被迫下台,呂秀蓮上來,也許為爭取國際支持,福至心靈,當家不鬧事,兩岸至少會“也無風雨也無晴”。但是民進黨內部可能會鬥得雞飛狗跳,因為呂秀蓮既然補位,當然就有興趣爭取2008候選人資格,就得把其他的人選壓下去。

  無論哪種情況,馬英九都有很好的機會,前提是他必須盡快取得王金平與宋楚瑜的支持,並檢討自身各方面的缺陷,努力改善。(作者 張麟徵,台灣大學政治系名譽教授,07.18完稿。本文為2006.08.09-10北京“第十五屆海峽兩岸學術交流會議”而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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