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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評論學術出版社 >> 文章内容

三十四

  梧村又沸騰了。

  村人都在準備布袋領取土地補償金了,紅榜也早已公佈。

  發補償金的早上,人們早早在家守候,生怕會發生什麽枝節。

  一台黑色的運鈔車駛進村來,上面坐着背槍的警衛。

  人們一個個的排着隊,有秩序地向前移動。

  朝着村辦公室,人們興高采烈地進去,又興高采烈的出來。手裏的布袋都是鼓鼓漲漲的。

  錢多了,發生爆炸了。

  村裏的青年男女,成群結隊往城裏車行跑。他們要買汽車。

  車行廣場上,一字兒排着幾間車行,一下子擠滿了梧村人。

  起先,售車員並不重視這批買客,農村客人。突然奇迹出現了。這些年青客人專挑名牌靚車,供不應求,就來個飢不擇食,有車都買。令老闆喫驚的是,他們不要車貸,也不分期付款,一次過付現金。一個時辰,把車行幾十台小車全掃光了。

  車行老闆紛紛電告車廠告急,盡快調車來應對。

  梧村人買車一時之間震動了全市。

  天呀!據説全村幾天便買回來近四百台小車。上下行的四車道村路,都排滿了新車,似兩道彩色的龍。

  村人尤其年青人都在興高采烈。

  只有一個人依然的樂不起來,呆坐在家裏。他關心的是荔枝園的去向。補償金落實了,但荔枝園給誰管却未見通知。

  付泰昌一直在等着,等着。

  “泰昌,别杞人憂天了。農地國有那就由國家管了,用得着你發愁!”有人勸道。

  話雖這麽説,但歸根到底,還得有人管呀!

  這不,上頭組織了一支管理專業隊,有一百人,還配備了武裝。專門管荔枝園的。但一瞭解,這支專業隊是管偷荔枝的,生産經營不管。

  這一來,又令付泰昌憂心了。

  這荔枝也嬌氣滴滴,少點施肥修枝就没結果,荒廢下去又變成野荔枝了。也就自生自滅了。

  荔枝園在荒蕪,變得荒凉了。

  等着等着,眼見着無望了。上頭無人關心經營管理荔枝園的事。

  無人過問,也無人管理。

  付泰昌不敢相信,上萬畝的果園竟這樣的荒廢完。

  “泰昌,所有已轉地的田地大多也丢荒了,又不是你一個荔枝園,想開點好。”有人勸道。

  “這是改革開放的成果呀!”他含着泪自言自語。

  每天清早,他一個人爬上嶺頂,坐在荔枝亭上,遥望遠處的山頭,那十二個荔枝山坡。緑海浩瀚,一望無際。

  他惆悵的望,失神地望,有點絶望了。

  突然,他吃了一驚,一株株微甘菊在地上爬,有的爬上荔枝樹上了。

  這微甘菊是南美洲的一種妖籐,不知什麽時候傳入我國。這妖籐只消一陣小雨,它就瘋長起來,漫山遍地伸延,攀騰,纏到哪裏,哪裏的樹木就會枯萎,無一幸免。我的天,萬畝荔枝遭受這妖籐的灾劫,多麽恐怖!

  他一下子急暈了,腦子嚇得一片空白。

  慢慢地他又鎮静下來,望着地上爬着的妖籐,他的心也一直的倦縮着,像是被妖籐纏上了,鬱悶難受。

  突然,他想起來了。當年智者給他説過微甘菊的故事。説只有珍珠鷄可以滅妖。珍珠鷄專吃微甘菊,是妖籐的克星,對了,説對了。

  次日,他便帶人到市場上搜尋。珍珠鷄個型不大,毛色灰紫,上面布滿一點點白色的圓點,像一粒粒珍珠。因此叫珍珠鷄。

  搜尋了半天才找着三十只珍珠鷄。

  他把鷄放養在荔枝亭邊上,也就是最佳品種的地段。

  這鷄也神了,像是聞到妖籐的氣味,一下子變得興奮活躍起來。一只只撲向妖籐,啄食挖掘,把一根根妖籐給消滅了。幾天過後,鷄群都變樣了,漂亮了。一只只毛色油光水滑,矯健活潑,輕身敏捷。一振肢就飛上樹捎上去了。

  珍珠鷄可以收拾妖籐,荔枝得救了。

  然而,付泰昌又疲憊了,失望了。

  他倚在荔枝亭的紅色柱子,望着無邊無際的荔枝林,感到自己的孤獨無助。他能挽救荔枝園,萬畝荔枝山?

  這三十只珍珠鷄,是三十只呀!

  他倚着柱子,憂鬱地遠望。望着望着,無窮的憂慮,無盡的惆悵,無望的悲憫……他合上雙眼,睡着了,永遠的睡着了。

  一群珍珠鷄圍遶着他慢行,走了一圈又一圈。

  無人發現,只有鷄群在默哀……。

  在付泰昌的墳頭上。每天早上,珍珠鷄又在繞行,一步又一步,留下一個個深深的脚印,深沉的脚印……

  荔枝節消失了,梧村没産荔枝了。

  荔枝山上留有付泰昌的墳,静静的墳,静静的墳頭上,一群珍珠鷄在繞行,散散落落地繞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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