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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評論學術出版社 >> 文章内容

三十一

  偉大的轉地運動轉到梧村來了。

  梧村,中國荔枝第一村。

  牛背嶺上,荔枝的天,荔枝的地,緑色的海,白色的浪,紅色的火,紅紅緑緑,千姿百態,天上地下,萬紫千紅,梧村故事多!

  三十年前,梧村窮,太窮了。窮得不似個人樣。

  一個智者來到這個窮窩窩。他頭戴草帽,脚踏解放鞋,背着個竹籮,竹籮裏放有三株果苗。

  他對村長付泰昌説:“我帶來了摇錢樹,你好好地栽培呀!”

  在牛背嶺上挖了三個樹穴。三尺深,三尺寬,裏面填滿基肥,栽上果苗。

  奇呀,真奇。果苗落地生根,三天就長出了嫩葉,茁茁長高,夜深人静,還隱隱地聽聞樹苗吸水的聲音。

  梧村,天生的荔枝聖地。

  智者問道:“你準備要種多少荔枝?”

  付泰昌答:“十二個山頭全都種上。”他已信心十足了。

  “好,我就給你們十二個山頭的果苗。”

  這三株果苗是品牌的標誌。一株是桂味,一株是糯米糍,還有一株是妃子笑。都是荔枝中的名牌上品。

  智者出人意外的留下來。同村人一起披星戴月,風餐露宿,日曬雨淋,同甘苦,共命運。

  日以繼夜地栽種,把十二個山頭全種上了荔枝。一片緑色的海洋,白色的浪花,紅色的火焰,真個是萬紫千紅,天紅地緑了。

  從此,梧村富了,富得流油。

  可是,見不着智者了。不知在何時,他悄然地走了。

  付泰昌孤獨站在嶺頂上的荔枝亭,遥望着眼前一片緑色海洋,一望無邊。他依然滿腔希望,這個已經成爲現代化,産業化,規模化的果園,不是城市化的成果了嗎?還用轉地嗎?已經是農業現代化了,還再化向哪兒呢?

  他幻想,轉地運動也許輪不到他梧村了。

  電話來了,吕洪鐘書記要下來看看這個中國荔枝第一村!

  這太好了,眼見爲實。生死禍福在此一行了!

  他陪着吕書記,坐在吉普車上。沿着山路穿雲過海,在荔枝森林裏前行。過了一山又一山,荔枝的河,荔枝的海,走不完的荔枝的樹林,看得出吕書記不時的點頭,又不時的摇頭,不時的笑,又不時的默默無言。

  車行了幾個時辰,才又在盡頭處停下來。

  吕書記終於喝上了一口新鮮的緑茶。

  付泰昌上前説:“吕書記,我們算得上農業現代化了嗎?”他的意思是明白的。

  吕洪鐘應道:“算得上,還是産業股份化呢!”他瞭解,鄰近四鄉及公司企業都持有梧村荔枝園的股票,都佔有一定的荔枝數量。

  付泰昌有點情不自禁,又説:“我們算完成了農村城市化了,就是農業現代化。”

  他望了付泰昌一眼,沉吟了一會兒,才説:“你們現在還是土地農村集體所有,也就基本是屬農民私有。轉地要求的是什麽?是農地國有化,這才是真正的城市化。”

  付泰昌聽了嚇得一驚,好久才回過神來,問道:“那就一定得轉地了?”

  “義不容辭!”他斬釘截鐵地説。

  付泰昌哪裏曉得人家要的是消滅農村土地集體所有制,徹底地挖掉農民私有的根子,造就成一無所有的農民無産階級。這是世紀之作,創世之作。

  付泰昌真的被嚇懜了,他久久地説不出話來。其實,易天樂早給他説過,人家是有自己的一套規劃。城市化只不過是一個愰子,一塊遮羞的白布。這一點,難道還看不透麽?幾千年了,農民轉命根子有一次成功嗎?都没有。

  這一回,總算讓付泰昌明白,這就是政治,需要黑的説是黑,需要白的又翻轉説是白。

  這就是殲滅戰。

  喝完了緑茶,吕洪鐘便要走了。

  臨行時,他很關心付泰昌説:“你要好好的配合運動,我會讓你們滿意的,給你們足够的補償。這方面,你可以同古廣副市長談嘛!你們都是老相識了。”

  説完,他便上車走了。

  梧村是條大村子,有幾百户人家,近四千口人。村下面分有十幾個生産隊。

  召開村幹部會。坐齊整的有十八個人,這是最齊整的一次幹部會了。

  人多嘴雜,意見紛雲。有説堅决不轉地的,已經是農業現代化了,還轉向哪兒去呢?有主張轉地的,但補償少免談。争來争去,最後還是落在荔枝的補償款是多少。

  夜深了,再争下去也没個結果。於是决定由付泰昌村長向古廣談妥個荔枝補償數,看看再議。

  付泰昌心裏有點發毛。這古廣是老狐狸,陰陰森森的,不好應付。那就小心爲上,步步爲營是了。

  古廣這回變了性,和和氣氣,有商有量,往日的高高在上,盛氣凌人之勢收斂了許多?

  “按慣例,分等級,參照樹齡覆蓋面積大小計分,可以嗎?”古廣説。

  付泰昌點點頭。他感到奇怪,古廣很寬容,補償價有商有量,盡量滿足村民的要求。那個寬宏大度的器量從未見過。

  經過核算,大致上議妥二萬五千畝荔枝,補償十五億元。這是一個頗爲可觀的數字。粗略計算,畝平補償六萬元,人平補償三十七萬元。這個數字出乎付泰昌的意料,也許會被村民接受的。

  “唔,這不又來第二次轉地了嗎?”古廣自言自語地説。

  接着是長時間的沉默。彼此都在思索着這個難題。這畢竟是梧村農民三十年來積累的心血啊!他付泰昌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孩子殀折,平白健康在殀折呀!

  付泰昌默然地拉着古廣往嶺下走。走到一個平台上。這是梧村果樹研究所。近百畝面積的果苗場,也就是荔枝園的最高科研基地。

  只見平台上裁有一行行果苗,齊齊整整,一根雜草也看不見。場地裏玻璃房,實驗室,噴濾等設備都齊全。看得出這是一個管理嚴謹,效率極高的研究機構。梧村請了兩位農業大學果樹專業的研究生,孫達同李妮。他倆是同學又是夫婦。一心從事農業研究,把家都安放到梧村了。他們研究的項目很有成果,别的不去説了,荔枝保鮮是個世界性難題,我國千百年來都未有解决。古詩日:荔枝團團如帷蓋,采摘後,一日而色變,二日而香變,三四日後色香味盡變矣!可見荔枝保鮮的艱難。近年,在荔枝保鮮技術上,他倆的研究有所突破。這是一個不小的貢獻。

  不過,今天付泰昌讓古廣看的却是一個奇异的品種。在一塊圍着鐵絲網的場地裏,種有一株荔枝樹,一株荔枝皇后——增城掛緑。

  增城掛緑是荔枝中的至高品種。全縣只剩下一株母樹,而且這株母樹只是半枝結果,另一半已見枯萎了。掛緑的標誌就是荔枝果上掛有一圈緑環,活似一只緑環掛在上面。那色香味更是超鮮美了。簡直是天上有地下無。

  眼前的一株掛緑是從增城母株上嫁接下來的,已成長了好幾年。

  這是當年智者親自把果苗交到付泰昌手上,清楚説明是增城母株上嫁接下來的苗子,十分珍貴。反復叮囑泰昌栽種好。

  説也奇怪,梧村的牛背嶺就天生的荔枝聖地。掛緑一栽下,落地生根,三天就吐出了嫩葉,茁茁成長。三年便結果了,茂茂盛盛。

  第一年結的果,掛緑只見淡淡的一根緑綫。未見款型。次年就大不同了,掛緑的環子突現出來,有點成形成款了。到了第三年,果子上的掛緑似一只緑色的翡翠環,貼在荔枝果上,玲瓏浮突。其色香味跟得上母株掛緑了。眼下,這株母樹只作嫁接用的寶貝。

  目下,研究所擁有十名有經驗的果農,從嫁接,育苗、施肥,修枝,防蟲防病,保鮮等一系列都有研究,取得很好的成果。

  梧村荔枝園二萬五千畝,年産荔枝五萬噸,堪稱中國第一。因此,每年市荔枝節,都隆重熱鬧地在梧村荔枝園開幕。海内外客人盡情欣嘗,爬荔枝山,蕩荔枝園。海外華人凡來過梧村荔園的,稱贊不絶。他們愛叫中華荔枝節,中華荔枝村,梧村就代表了中華。這是梧村人的光榮。

  付泰昌爲此高興得跳了起來。在嶺頂上建了一座亭子,名荔枝亭。

  看着,走着,想着,古廣一直沉默地走着。他有點心動了,真的心動了。這分明是一個具規模的現代化,産業化的果園,值得經營下去,而且效益極佳,是贏利的産業園。看來,付泰昌的擔心是合理的。試問轉歸國有之後,誰來經營管理,又有誰可以經營得好呢?

  “你的擔心有道理,轉地後梧村荔枝園的去向?誰去管!”古廣率直地説。顯露出他農民出身的原色。

  這是研究所給他的啓示,應該説是給他的感動。

  這是梧村人三十年的血汗積累的成果。人們依依不舍的惋惜!

  次晨,古廣匆匆地回市里見吕洪鐘匯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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