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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評論學術出版社 >> 文章内容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他思索着池紅的話,思索她話的背後的份量。她是從北京來的消息靈通人士,她的話是現實的,又是帶有前瞻性的。他想着想着心緒有點不寧,覺得問題來了。然而他反過來想,又覺得制定的轉地政策是合理的、寬容的,是有償轉地,有報酬的轉地,是城市化的一份土地交易,是可行的。

  他又依然自信,相信轉地的路子是對的。

  他得下去看看,一竿子到底下到村子裏看看。

  他要下去羅岡村,看看民情也看看易天樂的村子,看看這個想鬧翻天的小村長。他邀請古廣同行,一個非常熟悉情况的向導。古廣很不願意,但礙於書記開口,也就陪同一行了。望着書記自信滿滿的樣子,他有點擔心了。

  到了羅岡村。村口立着一座六層高的樓房,門口掛着塊《羅岡股份有限公司》的牌子。大門關上了,屋裏都熄燈了,只有南面的一個房間還亮着燈光。古廣很熟悉這幢房子,當年是經他手批準興建的。那亮燈的房間是易天樂的辦公室。他没多看一眼就往前走。村南小河邊上的大榕樹下燈火通明,隱隱地聽聞嘈雜的人聲。村民的麻將已開局了。

  他引着吕洪鐘和秘書朝河邊走去。在村巷拐彎處迎面走過來一個人,碰面時對方高聲喊道:古叔叔!他一聽聲音就認出了對方,應道:青牯。

  他親切地摟住青牯的肩膀,很是高興。青牯是當年西岺村全村逃港,遺留下唯一的一個六歲孤兒,他同村長一起守望着空村。現在長大了,剛從英國留學歸來,經濟、法律碩士。他那兒也不去,一心回來建設家鄉。當了羅岡公司的副董事長、財務總監,法律顧問。有人説他没出息,古廣説有出息,是個本土知識分子,草根碩士生。多幾個像他這樣的本土碩士,家鄉就興旺發達了。他很贊賞青牯,很疼這孩子。

  青牯誠邀他們到公司裏歇一會兒,望瞭望面前的吕書記。他心裏打鼓,想起易天樂上午在大會的演出,眼前書記的出現,就感到問題的嚴重。他摸不准將會發生什麽樣的事。

  吕洪鐘没有表示,他一點興趣也没有。隨口問道:“易天樂在嗎?”

  “他學習去了。”

  “這麽勤力,學些什麽?”

  “上午大會吕書記説了一個重要問題,能不學習嗎?”

  “什麽重要問題?”

  “子彈,説了子彈。”

  “有這麽重要嗎?”

  “下面聽了震動很大,能不認真的討論嗎!”青牯説的是真話。

  他想了想便改變了主意説,進屋裏談談。

  進屋,青牯有點心神不定,不曉得書記要談些什麽?心跳得很。

  “看看易天樂的辦公室。”他説。

  當年,公司董事長的辦公室習慣是寬闊堂皇。眼前只見一間小房,放着一張辦公桌,一對木沙發,還有一張小茶幾,簡檏極了。墻上掛着一扁横幅,《耕耘》兩個字。桌上放着一枝粗鉛筆。

  他坐下來隨口問道:“他到那兒學習?”

  “黨校。”

  “哦!”他没有想到這個地點。

  “黨校地方清静,飯堂有茶飲。”青牯忙解釋説。

  “同哪些人一起學?”

  “原先在黨校學習班的幾個同學,村黨支書。”

  “學些什麽内容?”

  “窮人經濟學。”

  “有這門課嗎?哪兒的版本!”他覺得有點意思。

  “不清楚了,是易村長主講,大扺是天樂版本吧!”

  他笑了笑,“你可以給我説點内容嗎?“

  “難呀!他都不按常規出牌,講不清楚。”

  他又笑了。農民嘛,未經過科班的鎚煉也難怪了。

  “他們平日常扯些什麽内容?”他問。

  青牯指了指墻上的横幅。

  “耕耘”。他念道。

  他沉吟了一會兒,問古廣道:“你看是什麽意思?“古廣只微微一笑。自從當面被噴了一句落後的農民觀點,餘驚猶存。

  這時候,他覺得易天樂這人有點意思,他到那兒都可以惹出一點兒驚奇,令人深思不解。這回下來還是有收穫的,瞭解易天樂這個人,他周圍的幾個朋友。遺憾的是未有接觸到村民,聽聽低層的聲音,看看這“人心”的真面目。

  他看了看手錶,時間也不早了,該走了。這時候,青牯走上前來,遞給他一封信,説;“一位記者託交給你。”

  他望見信封下角,署有池紅緘,便急着打開一看。嘿,什麽也没有,只有一張信箋,一張空白的紙。他感到疑惑,不明白是什麽意思。便問:“她説了什麽話?”

  “要將信送到你手上。”

  “她知道我會來嗎?”

  “她説會來的。”

  “奇了!”他又犯疑了。又問“你倆相熟?”

  “我們是留學英國時的同學。”

  “一起回國嗎?”

  青牯點點頭。他不明白他問得格外的詳細。

  他明白了,他們原來是一伙。

  他很看重青牯説的情况,便説:“你往後有事可直接給我電話。”隨即交待秘書説:“記得給我接方青牯先生的電話。”

  他這才轉過頭來對古廣説:“你見過池紅嗎?”

  “没見過也没聽説過。”古廣推得干乾净净。他有點感覺這女人在他心目中頗有份量。頓然,他明白她這一招很獨到,很見效,易天樂得救了。

  一位行走中的女俠,他心裏想着……

  回到家裏,吕洪鐘躺下床才覺得有點累,腦子裏依然擺脱不了那張白信紙。他把經過都給妻子説了。她望着他笑。她太瞭解池紅了,一個敏鋭機智含蓄而又審慎的人,有時藏而不露,有時又一鳴驚人,給人一種飄渺莫測的神秘感。這種神秘感在她身上顯得天生自然,你感覺到又不全然的感覺到。對那些看重上層關係、靈通消息的人來説是極具魅力的。你看我丈夫市委書記不就給迷糊了。她是學哲學的,一向冷静理智,澹薄超然。她看出丈夫太累了,便安慰他説:空白就是空白,順其自然,睡覺吧!奇怪,他竟然入睡了。

  順其自然,人生是順其自然,世界也是順其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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