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前，7月30日，台灣統派的代表人物王曉波去世，同一天，台灣獨派的代表人物李登輝相隨去世，台灣統獨兩位代表人物同時謝幕，標誌着一個時代的結束。當然統獨之争還會繼續，但這兩個老派統獨代表人物去世，也許醖釀了一個新的時代的開端！因爲從來没有單純的統獨問題，只有中國前途問題。

　　王曉波與我是同齡人，他還小我一歲，他出生於一個受難人的家族，他母親作爲“匪諜”被國民黨槍殺，他父親也因此入獄，他則因爲“保釣運動”與“台大哲學係事件”受到迫害。他作爲“共匪”家族，頑强生長，他參與“保釣”，參與籌建“統一聯盟”，參與主辦《海峽評論》，參與“教科書微調”，參與各種兩岸交流……，他與蔣政權鬥，他與李政權鬥，他與美日鬥，從不氣餒，從不卑躬屈膝，是一個響當當的漢子，一個了不起的中國人，在他身上處處體現了中國人的氣質，承載着中國文化與傳統，是兩岸統一的堅定維護者，連他的敵人與對手，也不敢對他不敬。

　　我與曉波很早相識，我1995年第一次訪問台灣，就應他邀請訪問了“統一聯盟”總部——一個簡陋的工作場所，他們以最大熱情接待了我，我却慚愧得無地自容。同樣的搞統一，我們在優渥的條件下夸夸其談，而他們却真正在艱苦環境下卓越的戰鬥。幾十年來，凡從事台灣問題的人，無不閲讀《海峽評論》，曉波作爲主筆與總編輯，總在第一時間及時對兩岸重大問題發表真知灼見，尖鋭中肯，像盞燈塔。但有時也會引起兩岸的不滿，但他卓而不群，毫不退讓。我也給《海峽評論》寫過稿，許多國民黨要員，退出舞台後，也紛紛給《海峽評論》寫稿，成了統派的一個平台。大陸稍重要一點活動，我也總能與他相見，他率團訪問上海，我們也必會相見。隨着島内“台獨”在李登輝蠱惑之下，越來越猖獗，他越來越憤慨！但他對大陸對台工作的滯後也同樣遺憾！

　　2001年，他在台灣爲他母親章麗曼女士公開舉行追思會，他給我寄來了通告，我專門寫了唁函，後收録在他編的《追思紀念集》。近日，我找出了《追思紀念集》，就像見到了曉波與他的母親，就如兩個偉人站在我面前。同時看到參加追思活動的許多熟人，如賈亦斌（當時曉波見到他抱住他雙腿號啕痛哭，他告訴了曉波關於他母親種種往事）、胡秋原（曉波跟了他籌建統盟）、以及耿榮水、陳癸淼、樑肅戎、許歷農、李慶華、謝啓大、曾祥鐸、柏揚、宋楚瑜、林正杰、王津平、蔡子民、林麗韞、楊國慶、石四皓、樂美真、李家泉、安民、黄光國、郭冠英、劉進慶、葉先揚、柴鬆林……，這中間許多人不僅曉波熟識，我也是熟識的，我們曾一起走過過去，見证了曉波如何高舉統一大旗，没有半點含糊，没有半點動摇，没有半點私念。他認爲統一是必然的，他以身爲中國人爲傲，他充分認識統一的復雜性、長期性，從不鼓動民粹，他認爲我們當前最重要的工作是幫助祖國贏得更多民族復興的時間，而不是圖一時之快！他在台灣説反對“台獨”的話，他在大陸説要理解台灣民衆的意識的話，没有討好兩邊的情緒！

　　馬英九當選後，藍營無不歡欣，希望一展宏圖，曉波尤其是馬英九少而又少的朋友之一，馬委托他擔任“課綱微調”的召集人，即使這麽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芝蔴緑荳官”，也一事無成。馬英九太注意自己形象而放棄了應有的責任，讓曉波傷心至極。憑他與馬英九關係和他的人品，是可以跟馬説得上話的，但他從無爲己求利。馬英九在紀念曉波時也説：“曉波從没有爲自己求過情，只爲陳明忠和陳鼓應關説過，而這一切還都是在他任總統前”。曉波真是太君子了，也太書生了。他與“統盟”另兩位主席陳映真、毛鑄倫是真正的統派，也是真漢子，不媚俗，不附勢，不人雲我雲，都是至死不渝的孤臣孽子。但這個孤臣孽子時代似乎已過去了，我們都老了，江郎才盡了，我們追求的“和平統一”與“共締一中”，也許也會走進歷史。統一大業要靠下一代了！ 

　　曉波在兩岸關係方面提出了兩個著名的論述，一是“不完全繼承論”，即大陸與台灣各繼承了“一個中國”的一部分，統一即是在這基礎上的“共締一中”。二是我們的現狀就是“一國兩制”。他這兩個論述關係到統一的基礎理論，這些論述還存在很大分歧。如我們的統一是“絶對統一”，還是“相對統一”，“一個中國”已被“完全繼承”還是“不完全繼承”，統一是“我來統一你”，還是“你我共同締造一個新國家”；“一個中國”是未來式、進行式、現在式……。這些理論還没有很好展開討論，應該讓人説話，不應輕易否定，更不應該一言不合就給人戴帽子打棍子。我們對台灣統派應給予更多尊重與支持，我們應該明白，我們即使與台灣統派，也不可能就怎麽統一，統一後的台灣應怎麽辦……，一系列問題上認識是完全一致的。

　　隨了曉波同日去世的竟是李登輝，一個日本警察的兒子，在日據時代皇民化影響下成長的一代，曾叫岩裏政男，在日本讀了大學，浸滿了日本情節，他以當日本人爲榮，他後來成爲了台灣“總統”，成爲“獨派”領袖，提出了“兩國論”，成了台灣“本土化”的代表人物，深刻地影響台灣三十年的發展。他的去世，也許意味着三十年統獨對立的終結，一個没有了李登輝的台灣，台灣民衆會怎麽走向未來，充滿了不確定的因素，也許會認清李登輝的嘴臉，走出一條和解和平和統的新路！

　　三十年來，李登輝在島内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玩盡權術，搞垮了國民黨；他處處製造台灣的危機感與恐懼感，製造中國人欺負台灣人假話；他口是心非，顛倒黑白，他説了幾百次要統一，實際是反對統一；他煞費苦心，給了台灣民衆一個虚幻的“國族意識”——所謂的“台灣主體意識”；他自封“民主之父”，實際一點不民主；他虚僞貪婪，開創黑金政治，貪得無厭，身負種種弊案；他没有任何信用，滿口謊話；他製造“愛台與賣台”，製造分裂與讎恨；他游走於日本、美國、共産黨、國民黨、民進黨之間，搞垮了國民黨、搞垮了台灣，最後也搞垮了自己；他自創“台聯黨”，想當“台獨教父”；他説釣魚島是日本的，結果日本没有讓他“歸宗”；美國也没有接受他的“五十一州”計劃；連民進黨也不接受他……。他是台灣的禍源，連他自己也説：“我不是我”，他究竟是什麽，我只好説他是千年來才出一個的妖孽。李登輝一死，台灣當局七手八脚給他蓋上了青天白日旗，要把他安葬在抗戰將士陵園，這真莫大的諷刺！

　　我親歷兩岸關係三十餘年，曉波是我最尊敬的友人，李登輝是我最憎惡的人。我和曉波一樣，堅信兩岸必然會統一，中國必然會强大，“台獨”必定失敗，“台獨”不過是黄粱一夢。我相信我們的後輩一定會以曉波當榜樣，記住歷史的教訓，迎來祖國更美好的明天！

　　寫於2020年9月12日

　　*發表於2020年《中國評論》第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