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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擺件(一)*

    年近八旬,如老樹斜陽,不覺産生對生命的無限留連。宅在家裏,看看四周擺飾,感到無限舒適,這倒不是有多麽貴重,而是無比親切,每一物件都是一段珍貴記憶,陪伴我走到如今,串起了我的人生,搆成了我的記憶,讓我無限眷戀,不捨得與它們告别,更擔心它們未來的命運。

  在我三室一廳的住宅中,只住着我們老倆口,15個書橱,擺滿了各種書籍,書架的空餘之處,擺放了琳琅滿目的各式各樣的小擺件,還有大小博古架,放着稀奇古怪的物件,它們來自四面八方,但它們都有自己的出身與經歷,静静地陪伴了我這麽多歲月。如今,室内放置小擺飾或工藝品,已不是富人的身份與專利,今日中國多數人家,那怕“低保”家庭,也都會有一點自己的擺飾。人們的情趣已大大提昇,已不是唯一追求吃飽而已,更不是作爲“小資情調”,與無産階級身份格格不入的“玩物喪志”的標誌。

  我知道這些小擺件的前世今生。

  銀唱機

  幾個書橱中,有一個全部擺放着我專著、編著及發表在各處的書報雜誌的專橱,就放在我卧室的床邊。這是與我關係最密切的橱,連小擺件也都與我及親人有關。

  我第一個要介紹的小擺件是一件小小的“銀唱機”,小得只有手掌大小,裝在一個陳舊的小匣中,前面是一塊小玻璃,裏面放只一個銀制的唱機,與當時流行的唱機一模一樣,一個大喇叭、唱盤、唱針、摇杆……一樣不缺,唱機四周雕着“梅、蘭、竹、菊”四色花樣,只是袖珍而已。一看就知是民國初年前後小擺件,是我祖母的玩物,是她給我留下的紀念品。

  祖母湯國黎,字志瑩,號影觀(1883—1980),浙江吴興人,後歸湖州,她幼年隨父湯其澄去武漢經商,因爲他有個親戚在武漢怡和洋行任買辦,人稱“湯百萬”。但她七歲父親就去世了,母親帶了她們姊弟三人回到老家,過着十分清苦生活,全靠“湯百萬”接濟。在這種接濟下,1903年祖母到上海務本女校讀書,1907年以第一名成績畢業,是中國最早接受現代教育的女子,她的同學中,許多人都成爲中國近代婦女運動的領袖,如張敬莊、張默君、舒惠珍、談社英、沈儀寅、餘慶裳、崔正華等等,她們一起參加“保路運動”、“女子北伐隊”、創辦“神州女學”、《神州日報》、“神州女界共和協濟社”,她任編輯部長,宋慶齡爲名譽會長……,活躍在婦運之中,擔任過吴興女校校長、博文女校教務長、章氏國學講習會教務長、太炎文學院院長……,是中國近代第一代知識婦女,非常自敬自立,也是一位受尊敬的詩詞大家。她1913年才與我祖父太炎先生結婚,是孫中山作媒的,這時祖母已過三十歲了,是標準大齡女子。

  這件銀唱機,應該是在婚前之物,也應該是“湯百萬”送給她的,是對她努力的奬勵。因爲祖父婚後不足一月,就去參加“二次革命”,即被袁世凱囚禁三年,解禁後立即去南洋争取外援,旋即南下廣州參加“護法革命”,夫妻聚少離多,應該没有閒情去買這樣貴重的玩物送我祖母。祖母也從來没有告訴我這玩物的來歷,只是説這是她早年的紀念物,特送我留作紀念。

  祖母特别喜歡我,她説是她救了我這條小生命。是得,我一出生就多病,請了一個日本醫生診治,他給我注射一種不知名的藥,至我奄奄一息。祖母正好也病卧在床,囑將我抱去給她看看,她一看斷然拒絶給我再注射,讓我睡在她身邊,照顧我多天後,讓我一點點康復過來。祖母對我一生的影響是最大的,她直到我四十來歲去世,曾寫了一百多封信給我,足見她對我的重視。我也最聽她的教誨,後來參加了《章太炎全集》整理、出版與研究,也與此相關。她解放後雖任省市人大、政協、婦聯、文史館、民革一些職務,没有發揮她更大作用。“文革”中她也受盡衝擊。她最不可原諒的是“民革”一伙人在“批判”她時,七八個小時不給她上厠所。她跟我説:“我恨這些人!”

  兩只象牙水果

  小唱機旁我放了兩只象牙水果,一只逼真的小蘋果與一只逼真的小石榴,這兩只袖珍的象牙製品,是極其貴重可愛的小擺件,這是我父親幼年的玩物,是我祖父送他極少的玩具之一。

  祖父太炎先生一生既要治學,涉獵衆多學術領域,又要參加國家各種政治活動,幾乎没有正常人家的天倫之樂,與我父親很少互動。父親説,這兩個小玩意,大概是祖父送給他唯一玩具。父親又留了給我。這大概也是父親送我的唯一玩具。

  父親章導是祖父長子,屬老來得子,當時祖父已五十多歲了。父親出生時,家庭很富沃,他具備了富家子弟一切壞習性,一解放他則被判了十五年徒刑,實際關押改造時間更長。他“假釋”後與祖母居住在蘇州,我與他見面時間很有限,他從來没有看我做過功課,更没有父子推心置腹很好交流,在我們家又很講究父道尊嚴,以至他有一次偶爾發現我好繪畫,他感動得不知所措,最後他匆匆塞了五塊錢給我,算是父親的心意。

  父親雖有荒唐一面,也有受家庭家教的而優秀一面。他做事非常認真,認真得忘了他是“假釋”“被改造”的人,尤其他在單位搞建築,他以自己土木工程師專長,認真頂針得一塌糊涂。他最後的工作,是蘇州政協專職副秘書長,雖然是被解放的人,但畢竟是黨外人士,但他比黨員還積極認真,弄得大家面面相覷。他拿出了幾萬元錢支持單位創收,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而他匆匆逝世後,打開他的辦公桌,竟一無所有,最後就像他一生的許多事,不了了之了。他一回家必先去母親房間請安,祖母去世,他守孝三年,一塊黑紗戴了整整三年,不論春夏秋冬,在當世大概没有第二個人能做到。

  父親去世後,我經常夢到他,近年猶甚,大概是我與他生前太少交流,積了許許多多想講得話吧……!

  一對茶壺

  我喜歡茶壺,甚至買了一個裝飾橱專門收藏我的壺,但這一對茶壺不屬於此列,而是放在我卧室的書橱中,與銀唱機、象牙水果放在一起,因爲這是我母親與父親生前用過的二把對壺,這是二把精緻的粉紅珐琅綵繪吉祥花紋的瓷質對壺,是民國仿清干隆的作品,是我父母的遺物。

  母親彭望淦,後祖父將其名改爲彭雪亞,1918年生,1935年嫁入章家。當時她在蘇州振華女中讀書,寒暑假去“章氏國學講習會”旁聽我祖父講學,與我父親相識相愛了。母親出身蘇州豪門,係蘇州四大望族之一,葑門彭家,即著名“尚書第”,共出了十三個狀元。她父親是最後一個舉人,生有“五朵金花”,她從小活潑美麗,人稱“三小姐”。她生了我們兄妹四人後,就走向工作崗位,在中國銀行工作。解放後因成份原因,她一再遭排斥,最後“下放”到“老鬆盛飯店”當“公方副經理”,實際與服務員没有一點差别,還經常要下農村改造……。所以她忙得没有一點空看我做作業,也没有空閒帶我們出遊。她把僅有一點精力還要照顧我們四兄妹,還有我們的下一代,被我們吸幹了所有精力。

  我與母親一起生活時間最長,受她照顧最多,也是受她寵愛最深的一個,我的發展經歷讓她一直引以爲傲。母親一生正直善良,不沾人任何便宜,也不願麻煩任何人。她在世最後一天清早,突然大叫了一聲我的小名,便陷入深昏迷,因大面積腦出血,當天因不治而亡。我細細爲她擦身,爲她送終。祖母、父親去世,我也是這樣做的,最後一次撫摸着她們的肌膚!

  這二把壺與我收藏的其它六十多把壺相比,也許價格會低許多,但我最珍愛的却是這兩把壺。俗言:“壺中天地大”,“壺中有干坤”。這兩把壺承載着太多太多故事,值得我珍藏。

  壽星二尊

  在我卧室書橱中,還有二尊“老壽星”。“老壽星”是中國人的吉祥之物,小小的,不過水筆高低。一尊是手工雕刻的,一尊是塑料模壓的,都是在日本旅遊時買的。當時我們看日本藝人取一段樹枝,灰白色的皮,深紅色的芯,他三雕二雕,就刻成一個翩翩如生的老壽星,我特鍾愛。於是與内人説:“各請一個吧!”她挑了半天,嫌貴,竟在雜物店買了一個模壓品。這就是她——我的老婆!她一輩子節儉,不愛亂花錢,但她不阻止我花錢。於是我把這兩尊壽星放在橱中,一個代表她,一個代表我。

  我與她風風雨雨已走過了五十六年了,内人叫周錫瑛,我與她相識在同一個單位,她大學肄業宅在社會上,我師範畢業去支持民辦教育,都到了社會最低層的同一個民辦小學,我倆無疑是這個群體中最棒的一男一女,走到一起是非常自然而合情合理的,没有驚天動地的戀愛,雖然有家庭反對、社會的歧視,但我們的結合是當時的最佳組合。雖然我倆工資加在一起只有六十二元,但我們節儉與滿足。她是一個典型的賢妻良母,把全部希望寄託在丈夫身上,一輩子“幫夫”,成就了丈夫,而犧牲了自己。雖然老了她偶有抱怨,説爲了支持我,她放棄了許多……。總而言之,她對我們的一生與成就是滿意滿足的。

  她有兩個地方讓我一輩子感激。一是節儉,在這個物慾横流的世上,守得住自己的欲望。我們後半生已是不缺錢了,但她已節儉成性,雖很愛漂亮,但只是每個季節買一件新衣而已。她的好看服裝百分之八十以上是我擅自給她添置的。她不肯亂花錢,但從不虧待别人,請人喫飯,往往一桌錢就是她一個月工資,她從不吝嗇。第二是善待我母親。婆媳相處,從來不易,但她與我母親相處一世,没有紅過一次臉,盡管内心有時難免有些想法,但從不破臉,讓我這個做兒子的十分開心。

  我内人長得好看,也一輩子愛美,不知怎麽,越老竟越好看了,這是大家都這樣講的。我想,這正是她修來的。百年修得一世好,百年修得如花顔。

  龜 石

  我愛好收藏奇石,至少收藏了七八十塊之多。但最鍾愛的一塊,竟是我從黄河邊上撿來的“龜石”,灰黑色,雖是石,形如龜,背上竟有龜紋,真是鬼斧神工,天造之物。石之名貴,不在於真似,而在神似。這塊石撿自陝西一次考察,地點在老子西出函谷關附近,是市政協茅志瓊部長、孫剛部長組織的活動,不知怎麽走到了黄河邊上,不偏不倚相中了這塊石頭,一切似乎都是天意也。

  我1983年就當選第六届市政協委員,已四十一歲,但在市政協絶對是“小弟弟”,是當時的大新聞了,還有許多謡傳,説我“要擔任市民革領導了”,“要擔任某崗位職務了”雲雲。譽亦溢,謗亦至,一個從社會最低層的“五類分子”子弟,要脱穎而出,談何容易,而且要搞垮一個人的代價是極低的,只要四分錢郵票的一封信,於是我一度好像成了“有問題的人”,申辯無門,讓我苦惱萬分。這事也驚動了市領導,於是市委統戰部茅志瓊副部長决定親自下基層外調此事,廣泛聽取了意見,終於完全排除了“傳言”,繼續提名我擔任市政協委員。我好像又被解放了一次,讓我對茅部長深抱感恩之情。其實被茅部長“解放”的人何止我一個,當時許多老幹部和老幹部子弟,以及許多蒙受錯案假案的人、海外統戰人士……,都受到過她的幫助,幫助落實了許多人許多家庭的政策。她的口碑與威望是有口皆碑的,記得我祖母去世時,時任蘇州市委統戰部長的X領導,與我們家族見面時,冷冷地抛下一句話:“統戰是不傳代的!”讓我們心冷之極。而茅部長是充分燃起我們的積極性,真是左右兩種人。這樣肯爲他人擔責任的領導是越來越少見了。孫剛當時是市委宣傳部副部長,後也兼任市政協工作,他與茅部長都是這個時期重要領導,爲人正派正直,茅部長後提名我擔任港澳台僑委副主任,孫部長後提名我擔任文化委員會副主任,對我都有賞識之恩,所以他們組隊的視察我很少請假。這些領導當年是如此之大的推動瞭解放思想和改革開放,後人也許完全不了解了。這塊龜石是我這一段經歷的見证!也是我二十多年政協委員與常委難忘經歷的見证!

  二件唐三彩

  書架上還放着二尊唐三彩——一尊馬、一尊駱駝,是典型的唐三彩仿作,這是我國唐代盛産的工藝品,幾乎家家都會擺放一、二件。這二件小工藝品是我參加上海社科院員工書法繪畫展的奬品。

  這是八十年代初,上海社科院復院五、六年光景,舉辦的一次員工書畫展。當時社科院重新焕發青春,有員工一千多人,不乏書畫愛好者。我原先在“文革”期間,以繪畫打發日子,畫得很投入,也小有畫譽,但到了社科院後,反而不畫了,一是没時間,二是怕被人認爲不務正業。爲了響應號召,我破例又一次拿起了畫筆。

  當時我在徐家匯漕溪路口的社科院分部歷史研究所上班,這是一幢過去的神學院的老建築,與徐家匯教堂、育嬰堂、藏書樓、徐匯中學……等教會建築聯在一起的一幢很講究的建築。要進入歷史所,先要從一條小徑走入,小徑旁留下了三顆見证了徐家匯變遷的銀杏樹,我們天天要從樹下走過去研究歷史,真是很有意思。於是産生了將三顆銀杏畫制下來:老樹、蒼枝、繁密、高大的銀杏,後面是一輪暗黄的太陽,在蔚藍的天空中,見证着百年滄桑……。

  這幅畫是繪製在黑色的紙板上,用的是油畫棒,效果還好,得了個一等奬,獲贈這一對唐三彩。

  如今我偶經徐家匯,三顆銀杏與藏書樓還在,但都被擠在一隅,歷史所舊址早已没了踪影,被“上實公司”的二幢商品樓取代了,這是土地開發商品潮中,第一波被利益集團相中,硬生生地把歷史所這麽好的歷史建築拆了。我還爲此寫了報告,呼吁留下這段歷史,留下這麽好的歷史建築!我以爲自己是市政協委員,應該救得了歷史所,結果在利益集團面前,我的呼吁等於一聲嘆息而已!

  美國國徽

  我的書橱中,放了不少出國訪問購買的紀念品,其中有一個金屬制成的美國國徽,如一個圓盆,中間有一個白頭秃鷹,人稱白頭海雕,這是美國國鳥。鷹胸是個盾牌,由紅白兩種竪條組成,象徵國旗。鷹之上是一個冠,冠内由13顆白星組成,代表最初組成的13個州。鷹兩爪分别抓住了13支箭和橄欖枝,象徵一手抓武力,一手抓和平,鷹頭向着13支箭,就説明國家經歷着戰争,平時鷹頭是向着橄欖枝的,也就是維持和平的。鷹嘴叼着黄綬帶,寫着“合衆爲一”,表明美國是一個聯邦制國家。説實話這也是一個藝術性很强的完美藝術品。

  這是我第一次去訪問美國,大概是八十年代初,中國剛起步現代化。美國則是我們的榜樣,他們對我們的改革開放是支持的,希望改變我們的認同,完全不如如今處處遏制我們。三十多年前美國處處有許多讓我們驚羡的地方,充滿了各種各樣誘惑,到處是我們渴望購買的東西。而我們口袋裏只裝了少得很的美元,陪同與接待我們的美國人,總想看我們到底會買點什麽。當他們看我買了一個價格不菲的美國國徽時,都驚訝了!作爲一個中國人,我則感到很自豪……。

  以後我多次訪美,也不斷邀請接待他們的來訪,成爲討論兩岸關係的重要平台。美國國務院翻譯了我衆多論述,維基解密裏也反映了他們對我的重視……。唉,中國人對美國是愛恨交加的……,有着一種説不出的感情。

  達 摩

  許多年前,我去摯友許四海先生壺具博物館,在展覽館一隅,一張供桌上安奉了一尊達摩鐵制坐像,二尺來高,上置一盞射燈,把光綫聚集在達摩的臉部,顯示出他的寧静深邃,這麽剛毅,這麽怡然,這麽超凡脱俗,一股嗜苦如飴的姿態,雙腿盤坐,雙臂下垂,頭枕於手,手撫於膝,閉目微笑,通體圓潤,凝聚了一股如此巨大的氣場,深深震撼了我,仿佛有一種東西與我心靈産生了一種共鳴……。我忽然悟到這不正是我一生追求的一種精神與偶像嗎?我决定立刻將它請回去!我不等四海兄從猶豫中焕來,放下一萬元,抱起達摩就走。一路捧在胸口,一直捧到家中,安放在琴桌上,我也癱了。以後,我再也没有這麽大力氣能把它抱起!

  後來我在皇城廟藝術品市場,見過這類達摩坐像,均粗糙失神,大小比例也失當,我請得這尊大概是原作吧!從此收集達摩像成了我的愛好,先後收集了王仲清繪製的畫像、紅木雕像、甚至瑪瑙、壽山石雕像,它們都傳承着達摩的一種面壁精神。

  達摩是印度人,梁武帝渡海東來,入嵩山少林寺修行,静坐山洞,面壁九年,潜修默煉,不爲名利所惑,不爲世俗所誘,不爲權勢所畏,終成正果,被尊爲禪宗始祖。它代表了一種刻苦治學與獨立思考的精神,是文人的最好榜樣,也是我的精神導師,每遇到困難苦惱,看看他潜行修道的形象,都會倍增力量。文人的最大敵人就是沽名釣譽,浮澡淺學,而達摩則是戒名戒利,不懼坐冷板凳,不懼立壁角,不懼遭訓誡。我六十五歲時,友人幫我出了一本文集,洋洋灑灑五十多萬字,我取的書名就叫《面壁集》,即崇尚達摩面壁精神也。人一生中少不了面臨困難,如我一生治史治兩岸關係,裏面充滿“禁區”,而正是“面壁”精神,讓我有了勇氣與精神寄託!

  寫於2020年3月20日

  *發表於《上海文學》2020年7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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