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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評論學術出版社 >> 文章内容

白駒不過隙

  兒時的夢想,是浪迹天涯,如鳥兒般遷栖。

  老八舍是一塊自帶生物多樣性的栖息地,進入其中,是我的幸運。

  1978年入校時年齡最大者31歲,最小者15歲;最北的來自中俄邊界黑龍江邊的黑河,最南的來自比瓊州海峽還要南邊的海南保亭。

  天南地北的風情,古今中外的知識,上鋪的大哥,對門的兄弟,每天都讓俺睁大着眼睛。

  獨自一人面對陌生世界,那感覺是奇妙的。

  大學第二年的暑假,我揣着一把傘兵刀,獨自一人順着鄂豫省界徒步漫遊,那是大别山的腹地,有很多或古或近的傳説。

  有時走幾十裏才碰到一棟獨屋,只有一户人家,便萬分慶幸找到了留宿的地方;有時走着走着突然一條粗蛇攔在面前,真的感覺到心在上下跳躍。

  每有風吹草動便四下瞭望。

  有一次前方無路可走,攔路的是茂密的灌木叢,叢中露出了一個洞口,我鑽進去爬呀爬,十多分鐘才爬出來。俺猜測那是野猪的專用通道。

  有一次上到一個山頂,突然濃霧彌漫,伸手不見五指。天要黑了,我慌了,在細細的傾聽中,似乎感覺到了遠處山下有伐木聲。害怕那伐木聲倏地消失而失去方向,便不顧一切地循聲向山下冲去。衣服劃破了,腿劃傷了,迎接我這瘋狂奔跑的是伐木漢子高高舉起的閃亮的斧子。

  “白雲生處有人家,出入高下窮煙霏”。第二天晨起,伐木漢子指路,送我很遠。

  1982年畢業我們寢室喝道兄買來的茅台壯行。

  十幾個同學一起分到了北京。

  剛參加工作,都很窮的樣子,聚會時就傻傻地坐在天安門廣場聊天。喫飯怎麽解决的?早先花了錢的兄弟,原諒我記憶的缺失啊。

  北京這個地方,不管你有什麽愛好,你都能找到同道和練攤的地兒。

  晚上在東城武術館練習散打,教官馬雷,後來的中國公安大學武術總教官。他的訓練,讓我不再害怕流血,因爲流血是常事;不敢輕易言戰,因爲出手不容情,對上高手,後果很嚴重;對上低手,後果同樣很嚴重。每次的訓練都讓人筋疲力盡,也讓人精神抖擻。沙博曾去觀摩了幾次呢。

  也有孤單的時候。工作單位的領導和同事的關懷讓我暫忘了孤單。林書幾次帶我穿越北京西東,去他家喫飯。霍科幾乎每個週末都拉我去百萬莊。他妻子在建設部,早就分到了兩居室。他有一兒一女,一個六歲,一個四歲。每次去了,兩個小傢伙就歪在我身上,温馨而又甜蜜。我每次去都帶着一周的臟衣服,他家的洗衣機似乎成了我的專用。

  單位有兩塊牌子:北京市水文地質勘探院和水文地質公司。勘探院的任務就是監控分析土樣水樣,公司的任務就是打井。我的任務則是寫報導。北京到處缺水,所以全北京到處都有我們公司的鑽井平台。

  一個取樣小組,開着一輛吉普車,週期性地在北京的山山水水巡航。每天行程約兩百多公里,每回耗時約一周。對我來説,停車取樣的時候就是欣賞風景的時候,游走在北京的近郊和遠郊,神仙般快活。

  我也多次到鑽井平台駐點十天半月,去做“王進喜”,去爬山,攀岩。

  有一次我依據山脊是捷徑的經驗順着山脊向山頂爬去,突然山脊斷了,是一塊巨大的岩石峭立在面前。

  等我爬到這塊岩石的一半時,伸頭發現這塊岩石也是斷裂的,裂口深約二十米,必須下到裂岩底再繼續往上爬才能翻過這塊巨大的岩石;這還不算,等我快把這塊岩石爬完時,竟發現向上怎麽也找不着下一個支撑點了,而這時我已經仰成45度角了。從額頭向山下望去,似乎看到了兩個人,但只有螞蟻般大小。

  無論我怎樣喊叫他們都肯定是聽不見的,我想我這下完了,因爲我也不能退回去。

  徒手攀過岩的人應該知道,向上的支撑點可以騰出一只手慢慢摸索,而向下吊着一條腿去尋找支撑點則十分危險,因爲它無法使全身緊貼岩石並保证已着力的三個點的穩定。

  攀岩時靠的是全身着力,而不能光依賴某一點着力,這樣一般都能比較順利找到一個新的支撑點而向上移動。這個支撑點可能是一個凸出的小石塊,可能是一個小裂縫,甚至可能是一棵小草,但我當時什麽也没有找到。

  “北上太行山,臨風閲吹萬”,我已忘了我最後究竟是怎樣翻過那岩石的,記憶中留下的只有巨大的恐懼,以及戰勝恐懼後没有什麽能阻擋住自己的視綫時昇起的巨大的歡樂。

  1984年到武漢市城建委辦公室。城建委的全稱是城鄉建設管理委員會,下面有包括規劃局在内的二十多個所謂正局級單位和包括市容辦(後來昇格叫城管局)在内的十幾個副局級單位。城建委面對的是永遠建不完的重點工程,理不清的管理問題,不够用的億萬資金。文山會海蹚過了,大街小巷跑遍了,山珍海味吃膩了。所謂工作就是圍着領導打轉轉,時間完全不屬於自己。熱鬧繞身,心中聽到的却是寂静山林的呼唤,所謂“雖飾以金鑣,饗以嘉肴,愈思長林而志在豐草也。”

  1987年到江漢大學,每年暑假終於可以隨意遠行了。

  1987到現在,27年的時間,差不多每年都有漫遊。前一半的時間是做背包客,後一半是自駕。

  背包客隻身一人上路,脚下踏着的就是歡欣。在梅裏雪山,睡的是藏民家的大通鋪,喝的酥油茶香極了。到珠峰,靠一路蹭車。没時間去岡仁波齊了,只能西望而興嘆。走的路途越遠,我的體力越好,越是不怕山高林密。那時就是年輕啊!

  自駕從原始森林穿過,從懸崖邊駛過,都令人難忘,但不如背包客步行的記憶深刻。馬班1982年畢業後就與大家失聯,2005年春節我自駕去三明看他。馬班夫人操持了一大桌子菜,端起酒杯就先自己幹了一杯,感慨萬分對馬班説:“現在我終於相信你是武漢大學畢業的了!”我是她看到的馬班的第一個大學同學。

  漫遊的經歷其實微不足道,因爲漫遊與我心中的夢想相差甚遠。

  我的夢想是能到每一個自己向往的地方住上一年半載、三五春秋,在那裏勞作、生活。

  “人生寄一世”,“忽如遠行客”,終生只在一個地方生活,呈現的就是一條命的風景。

  我相信,在十個地方生活過,就等於有了十條命的風景;在三十個地方生活過,就等於有了三十條命的風景,此謂白駒不過隙!

  來世還做同學!

  程習勤簡歷 (學號787038)

  男,漢族,1959年6月19出生於武漢市洪山區青菱鄉勝利村。網名:梯子。籍貫:湖北武漢。

  1976年高中畢業,插隊兩年。

  1978年考入武漢大學中文系。湖北(孝感)考生。

  1982年大學畢業分配至北京市地質局水文地質勘探院宣傳科,1984年調武漢市城建委辦公室。

  1987年調江漢大學中文系,副業做過多年電視台編導和某集團公司執行總裁等。

  現爲江漢大學副教授,著有《老莊生態智慧與詩藝》、《周易題解》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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