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評社北京3月15日電(作者汪毅夫)話説清光緒十六年(1890)庚寅恩科殿試後,照例是傳臚儀式:皇帝唱名(宣讀新科進士得名),侍衛傳呼,一聲高過一聲,莊嚴得很。在現場參加“直播”的台灣進士許南英聽得仔細,也記得分明:一甲第1名(狀元)是吴魯,一甲第2名(榜眼)是文廷式,自己名列三甲第120名,緊隨身後的三甲第121名是俞明震,等等。當天,許南英填了一闋《十拍子·傳臚日戲贈同年吴肅堂殿撰》,曰:“紅杏枝頭春鬧,景陽樓上鐘撞。曉日天門排玉笋,贊引詞臣上玉堂。傳臚姓字香。昨日敝裘行路,今朝衣錦還鄉。閭面狀頭差一着,還是才人惜豫章。八閩天破荒。”這裏,“還是才人惜豫章”一句應該劃上重點:文廷式是江西萍鄉人,萍鄉舊屬豫章郡,故“豫章”指文廷式;一甲第2名文廷式和一甲第1名吴魯,如榜之雙眼,自是才智相當,而文廷式名次稍遜一着,台灣進士許南英爲“狀頭”吴魯讚嘆、也爲“才人”文廷式“惜”嘆也。
幾年後,1895年割台禍起,許南英在台灣參與編練和率領義軍,參加備戰和實戰,扺制日軍佔據台灣。許南英堅持抗戰直到台灣全島淪陷,爲避日人緝捕始離台内渡。俞明震時在署理台灣巡撫唐景崧幕中,曾參與策劃拖延“台灣交割”時間的活動(拖延也是一種扺制),却隨即與唐景崧一樣“倉黄内渡”。文廷式作爲在朝廷任職的廷臣,曾同在台灣的唐景崧“往返電商”,亦心急如焚,爲台灣慮、爲台灣計也。文廷式《聞塵偶記》所記當年史實,及其對唐景崧、劉永福等“致命之士”的批評,切實而中肯。其中“劉永福既逃之後,有土人簡大度(獅)者尚與倭人數戰,其事未詳,俟他日訪諸台人,當爲補録,以繼劉獻廷之記鄭氏也”一語很可注意。用今天的話説,文廷式有仿傚清初劉獻廷《廣陽雜記》記録有關鄭氏的口碑,“訪諸台人”做口述歷史,以記録台灣人民抗日鬥争的計劃。以一代才人,成此計劃,其文獻價值當不可估量也。不知其是否成書、書流於何處?
近讀毛静《近代江西藏書三十家》(北京,學苑出版社2017年8月版),知文廷式作爲“近代江西藏書三十家”之一,其知過軒所藏書、稿,大部分歸於易培基外甥李玄伯(宗侗)所有,“1949年李玄伯渡海到台灣,藏書也同時運扺。1974年李氏去世,藏書再次出售,其中善本和明刊本歸了美國芝加哥大學圖書館,大部分古籍則歸台灣‘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其中就有文廷式《知過軒譚屑》和《知過軒日録》,至今庋藏寶島”。文廷式生前藏書,大部分曾“運扺”台灣、部分尚“庋藏”台灣,這也是文廷式同台灣的一種緣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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