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楊厚蘭同學英年早逝，此文取自他的博客（2011年）。文字請其女兒訂正，小標題係編者所加。

　　女人節與尼泊爾的婚俗

　　8月31日早晨5點剛過，我就被院外的鑼鼓聲吵醒。哦，今天是女人節！印度教認爲，這一天是帕爾瓦蒂經過百年修行後與濕婆神結婚的日子。

　　印度教女人節共三天，昨天是歡慶日，大家共同歡慶並享受美食。今天是禁食日，明天則是禮拜日。實際上，從上周開始，尼泊爾婦女就開始準備喜迎女人節。我看到街邊商店不少女性選購紅色衣物，有的在購買金銀飾品。店家介紹，女性以往多選擇莎麗，但現在選寬鬆的、時髦的kurtha salwar衣裝的人也多了起來。

　　女人節主要在印度教國家印度和尼泊爾流行，原來只在印度卡斯特（Hindu castes）種姓中慶祝，而現在超越了種姓限制；原來只是已婚女性的節日，現在未婚女性也加入其中；男性也開始關注女人節，作爲父親和兄弟，他們也會邀請自己的女兒或姐妹到家裏歡慶，並送上厚禮。這一變化與婦女地位的變化有關係，特别是婦女經濟獨立性的提昇。婦女借這個節日展示其社會存在和影響，媒體則廣泛關注和報導女人節盛况。

　　在這一天，尼泊爾印度教女性紛紛前往濕婆神廟，爲她們丈夫的長壽和富裕祈禱。她們將在濕婆神廟歡歌勁舞一整天。估計今年前往帕書帕蒂那特廟的人至少有30萬。

　　婦女們在女人節前後都會與家人聚餐慶祝，但節日當天不能進食進水。但現在的年輕人也有願意參加慶祝活動，但不願加入禁食行列的。

　　加德滿都谷地的尼瓦爾女孩一生中至少應該有三次婚姻。第一次婚姻在青春期到來之前的4~11歲，這是同木桔的一種象徵性婚姻。儀式中，女孩前擺放的木桔不能有破損，否則就意味着她今後的丈夫可能會不忠誠。同時，女孩還要閉眼從盤子裏挑一個桔子，如果比較大，意味着她今後的丈夫身材比較高大，否則相反。

　　這次婚典尼語叫伊喜(Ihi或Ehee)。印度教認爲，木桔源於毗濕奴神，有人説是濕婆，也有人説是濕婆的兒子庫馬爾。無論怎樣，女孩的結婚對象是神。女孩與這百世永生的神結婚後，即使今後的丈夫過早去世，也不會成爲寡居之人。這次婚姻來自一個傳説。一個女孩的父母擔心毗濕奴院子裏的一位淫蕩的藝人會把女兒帶走，就將她嫁給了毗濕奴，以求安全。

　　舉行儀式的這一天，婚禮現場將用牛糞和紅土進行清掃擦洗——牛在印度教徒眼中是神，因此牛糞也是純净之物。參加伊喜的女孩當天必須洗澡，且整天必須禁食。儀式從早上開始，首先將殺羊或鵝，敬奉大象神。但有的人信奉不殺生，因此只是炒個鷄蛋。

　　第二次婚姻是11~13歲，結婚對象是太陽。這次結婚後，12天裏不能見陽光，只能呆在黑屋子裏。在這些天裏，還會有不同的儀式。12天後，家人聚餐，共享尼瓦爾傳統美食。女孩洗完澡後被蒙上眼睛，送往開闊之地，朝拜大象神和太陽神。這時，這個女孩將正式被視爲成人。

　　第三次婚姻當然就是找個理想的丈夫。

　　我去加德滿都電台參加一個活動，同一位電台部門負責人聊天時説起尼泊爾不同地區的不同婚俗。他告訴我，他有三個爸爸，但不知哪一個是真正的爸爸。

　　尼泊爾西北部Humla等地區，Lama人和Tamang人都在延續兄弟共妻傳統。這一傳統主要是爲了確保家庭財産不分流，如果兄弟幾個有人不願意共妻，他可以離家，但家庭財産没有他的份兒。

　　當地媒體報導，Simikot的兩兄弟，31歲的Khadaksingh和55歲的Takpa共有一位妻子——37歲的Yamjung。他們有一個8歲的女兒和一個6歲的兒子，女兒被認爲是哥哥的，兒子被認爲是弟弟的。一般來説，妻子會告訴兄弟們誰是誰的孩子。

　　66歲的Lama人Chhiring説，這一傳統的本意是維護家庭團結，防止祖傳家庭財産被分流，家裏的孩子還能獲得家中每個人的關愛。婦女的地位也因此顯得非常重要，兄弟幾個都會討好這個妻子，使她成爲主宰家庭事務的人。但有的女孩開始傾向於一夫一妻制，Bargaun地區的Gyanjen Lama 説，她先嫁給了一家的大哥，後來他的四個弟弟也要以她爲妻。她從心裏講不是太願意，但也没有别的更好選擇。Bargaun地區有52户，其中42户是一妻多夫，其餘10户是家裏只有一個兒子。

　　年輕一代不想挑戰這一傳統，主要擔心如果不接受大哥的妻子爲妻，就會喪失繼承家産的權利。被共享的妻子開始與老大好，之後感情就會傾向弟弟，這也是兄弟們必須面對的現實。兄弟共妻當然也造成女孩過剩，找不到丈夫，因此一些人成爲單親媽媽，自己養育孩子，她們的生活非常艱難。

　　象神節

　　走在尼泊爾的大街上，你會發現許多地方都有人身象鼻雕塑。在工藝品店裏，這種造型的工藝品也很多。這就是象神（Ganesh）！尼泊爾有數以千計的象神神殿，在印度教裏，它就是象徵智慧和財富的神，能除障驅魔。

　　9月1日，尼泊爾人迎來了象神節。與印度人聚集歡歌熱舞，共同慶祝這一節日相比，尼泊爾似乎要平静一些，有的人在家中以特有的方式紀念這一節日。不過，供奉象神的寺廟裏仍然是熙熙攘攘。

　　象神來自一個傳説。他是濕婆神和帕爾瓦蒂的兒子。有一次，濕婆神出遠門多日後回到家，發現帕爾瓦蒂和一個年輕人躺在床上，盛怒之下不假思索地砍下了這個年輕人的頭。没想到的是，這個年輕人竟然是他的兒子！在他出遠門的這段時間，他的兒子已經長大成人。帕爾瓦蒂要求濕婆救活兒子，而濕婆第一眼看到了一頭大象，於是就給了兒子一個象頭。

　　也有傳説稱，帕爾瓦蒂洗澡時，讓兒子在門外看守，不讓别人進屋。就在這時，濕婆回家了，兒子不讓他進屋，他氣極之下，砍下了兒子的頭。帕爾瓦蒂看見兒子死去非常傷心，就讓保安出去，發現頭向北睡的第一個動物，把它的頭取回。結果保安第一眼看到的是大象，於是就把象頭拿回，安在濕婆兒子的頭上，挽回了他的生命。

　　我們看到的象神，左手經常拿着繩索，表示他能戰勝困難；右手前伸，表示他能掃除前進中的障礙。這可能就是人們唱着頌歌，並向象神上香和供奉水果的原因。

　　因陀羅節與庫瑪麗

　　第一次有機會見到尼泊爾處女神，或者説活女神庫瑪麗（Kumari），是在加德滿都的杜巴廣場，出席庫瑪麗的“就職”儀式。庫瑪麗是尼泊爾印度教和佛教徒都崇拜的活女神。

　　此前幾乎整夜下雨的加德滿都，今天却陽光燦爛，絲絲淡雲把天空裝點得格外喜慶。到達杜巴廣場時，已經是人山人海。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穿上節日盛裝，載歌載舞。戴面具的、扮演大象的、敲鑼打鼓的，擠滿街市，陣陣歡呼聲響徹加都谷地。

　　因陀羅是印度教的雷雨神，也叫豐收神。因陀羅節慶祝活動延續一周，尼泊爾所有高官，包括總統、副總統、制憲會議主席、總理、最高法院法官、總檢察長、副總理及一些部長和軍隊高層，都參加活動。因陀羅節第三天的庫瑪麗“就職”儀式無疑是因陀羅的高潮，總統還向活女神車上送上錢幣，以示禮拜。

　　庫瑪麗活女神的傳統主要來自加都谷地的尼瓦爾人，現在其他民族也參與慶祝。在馬拉王朝時，加都谷地因國王有三個兒子而被分成了三個城市，即加德滿都、巴丹和巴德崗。三個城市都有庫瑪麗，當然加德滿都的最受關注。庫瑪麗從尼瓦爾人中挑選，一般是5歲左右的女孩，女神的身份一直到來月經之時爲止，月經初潮意味着神已離開她的身體。

　　庫瑪麗挑選程序非常復雜，對庫瑪麗的要求也非常嚴格。庫瑪麗必須身體健康，從未受傷流過血，没有染過病，皮膚没有任何瑕疵，牙齒齊全，要“脖子像貝殻，身體像榕樹，睫毛像母牛，腿像鹿，胸像獅子，聲音像鴨子一樣柔軟清脆”。另外對頭髮、眼睛、手脚、性器官都有要求，必須經過多道關口的遴選。

　　庫瑪麗“就職”後，還要經過一道關口才能正式就任，這道關口就是德賽節。這天，她將在神廟面對一百多頭羊和水牛被宰殺獻給加利女神的場面，還有衆多戴着面具的人狂舞。如果她表現出害怕恐懼，就失去庫瑪麗身份。

　　過了重重關卡後，她才能以庫瑪麗身份進住神廟。此後，她的脚將不再接觸地面，也不必穿鞋子了。當然，會有不少人照顧她的起居生活。祈福的人，都會去親吻她的脚。許多人會在她住的神廟下逗留，期待她從三樓金窗向外看他們一眼，賜給他們幸運。

　　庫瑪麗開始神女生活後，一般是不能上學的，因爲她被認爲是神，啥都明白，不用學。但隨着時代發展，庫瑪麗的生活也開始改變，包括上學可以或請私人老師等。過去没有人敢同庫瑪麗結婚，但從1922~1978年的庫瑪麗都結婚了；不過1984年到現在的5位庫瑪麗都還未婚。最近一位庫瑪麗是2008年確定的。

　　尼泊爾庫瑪麗崇拜或者説處女崇拜傳統晚於印度，但也有相當長的歷史。而印度大概開始於2000多年前。一種説法是馬拉王朝時期（12~17世紀），女神Taleju每天晚上來同國王玩遊戲，並讓他不要告訴任何人。但有天晚上，國王的妻子跟隨他進入房間，以查明他每晚跟誰在一起。女神被人看見後很生氣，告訴國王，如果想再見她，就去尼瓦爾人中尋找，她會化身潜藏於人群中。於是國王離開王宫，到尼瓦爾人中去尋找有女神氣質的女孩。

　　也有傳説，女神每晚到王宫玩擲骰子遊戲，同時討論國家富强的問題。有天晚上，馬拉國王竟對女神非禮，惹得女神生氣，不再造訪王宫。國王又慚愧又後悔，懇求女神原諒，返回王宫。最後，女神同意在釋迦（Shakya）家族以小處女身份出現。

　　自此以後，每年因陀羅節，馬拉國王都會去尋求庫瑪麗並祈福。

　　德賽節

　　10月是尼泊爾最好的季節，也是假期最長的月份，基本整月都處於放假狀態。

　　今年的德賽節開始於9月28日，10月11日以祭拜財富女神Laxmi結束。5年前，尼泊爾政府規定的德賽節假日是15天，加上兩周後的燈節放假3天，一個月法定假期達到18天。現政府將德賽節假期縮短到了5天，但許多人5天後仍處在放假狀態。因11月1日特萊地區大節，實際上從25日到11月2日，政府部門僅有個别人值班，多數處於假期。

　　這些日子，加都大街上非常熱鬧，許多人涌向商場，瘋狂購物，準備歡慶一年中最大的節日——德賽節。雖然以印度教爲國教的尼泊爾節日非常多，但德賽節是全國所有民族都普慶的節日，慶祝規模不亞於中國的春節。尼泊爾人在這個節日期間都會返鄉與家人團聚，人們提前一個多月就開始預訂車票和機票。

　　德賽（Dashain）含有十天的意思。德賽節慶祝的是杜加女神用十天戰勝邪魔化身水牛魔王Mahisasura。因杜加喜歡鮮血，所以這一節日會有大規模的放血儀式，成爲尼泊爾一年中最大的動物獻祭活動。

　　這個節日持續十天，每一天都有特别的含義。第一天，人們會清洗房屋，更重要的是播撒大麥或玉米等。過去人們多在家裏花盆裏種，但現在越來越多的人選擇到寺廟播種，幾天後去取苗。在印度教裏，大麥或玉米種子發芽長出的草是聖草（Jamara），具有特别意義。第二天叫Navami，人們會看到節日裏第一次殺牲。即使是航空公司，也會向每一架飛機獻上一只山羊作爲祭品。節日的第七天稱爲聖花。第八天叫Maha Astami或Kalaratri，也就是黑色夜晚，是向杜加獻祭的日子。午夜時分，人們會在杜巴廣場砍下8頭水牛和108只山羊的頭。一般人家也會在家里宰殺。第十天則是家庭節日，人們互送賀卡，互致問候，相互拜訪，父母會在孩子額頭上點上紅色的Tika，並把聖草放在孩子頭上，爲他們祈福。德賽節每天都有不同的儀式，不同的祭拜。其中殺牲的習俗因爲過於殘忍，漸漸出現了變化，比如有的不在家殺水牛和羊了，但絶大多數還是遵循傳統。

　　加都谷地的巴德崗人在歡慶德賽節的同時，又迎來了白馬節。白馬被認爲是女神Taleju Bhawani的坐騎。這一天，人們將向白馬奉上一只羊。紀念這一節日時，先從Taleju Bhawani女神廟開始慶祝遊行，圍遶老城遊行一圈，最後再回到女神廟大院。人們會跳起馬舞，並在印度教神廟帕書帕蒂那特廟前繞三圈。

　　燈　節

　　10月25~29日這五天，是尼泊爾的燈節。加德滿都的夜晚出現了少有的光亮，一棟棟大樓掛上了綵燈，把這座缺電的城市裝扮得格外喜慶。10月27日是加都谷地的尼瓦爾人的新年。不僅尼瓦爾人，尼泊爾全境都在以各種方式慶祝，給人們正在歡慶的燈節又增加了濃濃的節日氣氛。

　　尼泊爾的印度教徒非常重視燈節，五天的節日裏，每天都有不同的祭拜儀式。25日祭拜的是烏鴉——烏鴉代表悲傷和痛苦，人們拿出美食敬奉烏鴉，爲的是送走悲傷痛苦；26日輪到了狗。人們爲狗獻上各種美味食品和花環，狗在印度教裏被視爲最忠實於人的動物，也是死亡之神Yamaraj的信使，它曾陪伴Dharmaraj Yudhisthir神進入天堂。

　　26日不僅是祭拜狗的日子，也是祭拜財富女神Laxmi的日子。民間傳説，如果家裏太暗，財富神就不會光顧，因此每家都會把家裏每個角落都照亮，在屋外也點燃蠟燭，並拿出錢財、金銀首飾等貴重物品來展示。

　　27日，人們將祭拜牛。不過，有的家庭26日就開始祭拜牛了。28日是祭拜自己，家里長輩也會向晚輩祝福，向他們額頭點紅。29日則是姐妹向兄弟祈福，除向兄弟點紅外，還會送上水果等禮品，而兄弟也會向姐妹送上禮品，祝福她們幸福好運。如果没有兄弟或姐妹，人們會在視爲親友的朋友之間相互祝福，或者前往市中心的王后花園（Rani Pokhari）祭拜。這個花園每年只開放這一次。

　　太陽節

　　剛剛度過了德賽節和燈節的尼泊爾人，又迎來了太陽節。這段時間可以説是尼泊爾人最幸福的時期——太多的節日，太多的歡樂！

　　10月31日，人們會在河或湖中看着太陽下山，等着第二天太陽節的早上太陽昇起。最重視太陽節的是尼泊爾特萊地區的馬德西人，但這也是全國性節日，人們願意享受又一個假日。11月1日，全國放假，特萊地區放假兩天。

　　太陽節是印度教傳統節日，祭拜活動開始於吠陀時代。太陽節叫Chhath，從尼泊爾歷Kartik月第6天開始，祭拜的是印度教裏的太陽神Surya。人們認爲，太陽是地球的守衛，有光才有生命，因此太陽被認爲是能量和生命之源，人們希望通過祭拜太陽神實現安康幸福、繁榮進步。據説，祭拜太陽神還可以治癒包括麻風病在内的多種疾病，確保家庭成員、朋友和長者長壽安康。

　　尼泊爾人祭拜太陽還有一個原因：太陽對人是平等的，無論你來自什麽種姓，是貧是富，都享受陽光普照，平等對待。

　　太陽節活動慶祝四天，儀式包括洗聖浴、禁吃食、禁喝水、祭拜太陽等。人們會在水中站立比較長的時間，在日出和日落之時向太陽祈福。許多人在節日到來之前，會清理河流湖泊。

　　特萊人慶祝太陽節，第一天叫Arba Arbain或Nahan Khan日，人們會在河或湖中洗聖浴並獻上葱蒜等蔬菜食品；第二天叫Kharana日，意即减少惡行，人們會整天不吃不喝，晚上則在家祭拜；第三天是太陽節最重要的一天，婦女們白天準備一些甜食水果，全家人在老人的帶領下前往河邊湖邊，在祭拜落日的同時高唱民俗和宗教歌曲，跳舞，通宵達旦歡慶；第四天早晨，祭拜者會喜迎第一縷陽光，並洗聖浴告别太陽節，結束禁食。

　　最後兩天，河湖被裝飾得格外漂亮，歌舞昇平，一片歡樂景象。尼泊爾其他地方的祭拜方式也基本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