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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畢業留言説到文學夢

  畢業前夕,我拿着小紅筆記本,請同學們寫臨别贈言,共63則,並附有每位同學的玉照。男生英氣逼人,女生英姿可人,個個帥哥靚女。今天翻看,很有“遥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的感覺。

  留言多呈書生意氣,同學諧氣。搞得很像是真的。下面摘取一些有關文學夢的留言。

  一、説“典型”

  我的大學畢業論文是研究文藝理論中的典型問題,在同學留言中,我便成了説不清道不明的“典型”——

  胡曉暉説:“你愛典型,而你本身就是一個勤奮學習的典型。”

  盧烈紅接着把“典型”從學習引向生活:“希望你畢業後找一個典型環境中的‘典型人物’。”

  熊輝乘機把“典型”的含義搞得更含混:“‘典型’論中出典型。”

  高伐林順勢教我以充滿哲理的研究方法:“生活與藝術都説:只有典型的‘人’才真正懂得人的‘典型’。”

  敢説敢干的張樺,説得就更直接更生猛了:“我曾經給你起過許多綽號,‘大干’、‘二猛’、‘發奮’,遺憾的是,我至今還不想放棄它們,甚至還可能增加一個,因爲不管怎麽瞧,你都越來越像一架‘典型’或‘共鳴’的機器。”

  二、説論著

  勤奮學習也好,研究典型也好,自然是爲了發表論著。不像今天,當時大家把發表論著真的看得很神聖。於是——

  老大哥張强以“老堅决”的口吻表示:“40年後,我將要爲你作個統計,那數字是,你的一支生花妙筆寫出了兩百個《論……》。”

  光有數量,蔡靖泉不滿足,對未來著述的質量提出要求,要命的是限時更短了:“你是否能請我拜讀你那具有劃時代意義的《文學概論》?十年後或二十年後。”

  張水舟猶嫌不足,乾脆把自己擺進來對比,説得更諧:“我仿佛不是在一張小紙片上留言,而是在剛出版的《陳晋文選續編》扉頁上像小學生在新買的啓蒙課本上喜悦地寫下自己的名字。”(按:後來,我還真的出了本《陳晋自選集》,只不過,不光是文藝方面的内容。)

  三、説成“家”

  沿着論著的話題再往下説,就是安身立命的事情了——

  班長吕波帶頭,率先放出信號,期望我成“家”:“在你身上,我期待着真正的信號彈——未來文壇上的文藝理論家。”(按:有一次在水利電力學院看電影《小花》,歸途上我對吕波説:“這部電影是中國電影將大放光彩的信號彈。”)

  丁興國不僅要求我成“家”,還要“著名”:“在我認識的人中,你是第一個有希望成爲文藝理論家的人;而我的祝福是:願你成爲著名的文藝理論家。”

  趙譽泳覺得光“著名”還不行,關鍵是要創新,爲此他公然聲稱不惜“以權謀私”:“假如你建立了嶄新的文學理論,我願用我手中的工具爲你鼓吹,但那必須是文學理論。”

  李運摶更狠,使出絶招,突出一個“大”字,毫不猶豫地把我推向歷史長河:“希望你成爲一個留史的大文學理論家”。

  放眼中國文學史似乎已經不足言表,高潮一個勝似一個——

  曾經爲公益事業摔過腦震盪的李棟,忽發奇想,另辟蹊徑,大大方方地把我拉向世界:“但願有一天我能這樣稱呼你:陳爾尼雪夫斯基。”

  方曉紅不這樣認爲,走向世界算什麽?她最終使出“一刀斃命”的絶活,要求開宗立派:“做一個‘陳爾尼雪夫斯基’固然妙。但若有一天,有人説:他是一個‘陳晋式’的理論家,那該多好!祝你做一個‘陳晋式的陳晋理論家’。”

  話都説到這個份上,對留言的援引就該打住了。

  無論是當初,還是現在,我都認爲,同學留言,雖爲夸辭,但盡見真情;雖是期待,却也是塑造;雖爲書生意氣,但却是那個年代學子們最真實而且永遠不會過時的夢想。即使在今天,我依然認爲這是武漢大學給我的,珞珈四年營造的“人間正夢”。

  我就是這樣攥着同學們的留言之夢上路的。

  大體説來,整個80年代,爲文藝發狂,乃大勢所然。對個人而言,則摻和着激越和夢想,於是偶爾也就生出些詩意。後來真的就寫了一首《京城十年自畫像》,以紀當時的選擇:

  負籍千裏客,遊魂蕩北京。
  夜讀睁睡眼,風挾窗户鳴。
  起坐舒倦臂,阿鼠繞案行。
  投鼠不忌器,但憐阿鼠情。
  一朝露曙色,大氣皆西沉。
  深卧被益凉,十年夢不醒。

  如此專注,爲的是文藝理論和批評這個“名山”事業。80年代,確也出版了幾本文藝學專著,如《文藝觀念的世界》、《文藝批評的世界》,真的想建構體系,做“開宗立派”的事。當然也不忘“指點”當代文壇,出了本《當代中國的現代主義》,用自己在前兩本書中提出的理論框架來分析新時期十年的文藝新潮。就着當時的“文化熱”,又摻和主編了一套叫《驀然回首》的叢書,爲叢書寫了本《悲患與風流——傳統人格的道德美學》,還拉張立偉等寫了一本,然後一同到山東開會,登了泰山,看了孔廟。沿途立偉兄依然發揮“營長”的領導作用。若干年後,我和北京的一位朋友喫飯時回憶起他説的一些段子,對方竟笑得岔氣噴飯,直不起腰。

  1990年,我加入了中國作家協會。也正是從這個時候起,漸漸遠離了文壇。好在,從事黨史文獻的編輯和研究這個正業之餘,也出了些傳記作品。或許因此緣故,2006年和2011年的作家協會全國代表大會,中直機關的會員朋友選我爲代表。

  又回到了原點。感謝文學夢。

  陳晋自述:

  從插隊起便做文學夢。走出珞珈山後,搞文藝評論,讀了中國社會科學院的研究生。後來先後工作於文化部中國藝術研究院、中央書記處研究室、中央文獻研究室。著述有《當代中國的現代主義》、《文藝的批評世界》、《毛澤東之魂》、《文人毛澤東》、《獨領風騷——毛澤東的心路歷程》、《讀毛澤東札記》、《毛澤東傳》(合著)、《毛澤東年譜(1949~1976)》(合著)、《毛澤東文藝評傳》、《毛澤東閲讀史》、《大時代的脈絡與記憶》、《陳晋自選集》等10餘種。擔任總撰稿的影視片有《毛澤東》、《鄧小平》、《周恩來》、《新中國》、《獨領風騷》、《大國崛起》、《築夢路上》等近20部。

  全家三口,有事做,有書讀。年輕時做夢都轟轟烈烈,現如今把平平淡淡當作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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