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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政壇的“石原陰影”



  一個幽靈,一個政治幽靈正在日本政壇徘徊,這就是石原慎太郎。
  
  石原慎太郎於一九三二年出生於神戶,後入東京一橋大學法學部學習。一九五五年在大學尚未畢業之際,其小説《太陽的季節》便獲得了日本國内的文學大獎芥川獎,並由此確立了其在日本文壇的地位,此後其作品便不斷問世,並相繼成為暢銷書。直到最近其新作仍有五十五萬冊以上的發行量,在出版不景氣的日本,這是很不簡單的。
  
  一九六八年他開始涉足政壇,所走的道路是“文學家從政,政客為文”。他先當選參議員,一九七二年又當選眾議員,並先後八次連任。在這期間,他於一九七三年參與組建右翼政治組織“青嵐會”,一九七五年首次參加東京都知事選舉未能如願。一九七六年出任環境廳長官,一九八七年擔任運輸大臣。在自民黨内他屬於福田派(現為森喜朗派),一九八八年他還參加了自民黨總裁選舉,雖為海部俊樹所擊敗,但也獲得了四十八票。其後他連續出版了《日本可以説“不”》的三部曲(第三部與馬哈蒂爾合著),引起全世界的矚目。
  
  石原對美國的反感是事出有因。在二戰的尾聲中,當時年僅十三歲的石原在東京附近的海灘邊,為躲避美軍飛機的轟炸而側身於麥田中,他曾清晰地看出超低空飛行的美軍戰機上所描繪的圖案。美軍飛行員則是戲弄般地對石原及其同伴開槍掃射,這無疑在石原心靈中深深地埋下了仇恨的種子。他認為在戰後半個多世紀的時間中,日本幾乎是卑躬屈膝地追隨美國,從而使日本的國家認同也處於危機中。他呼籲日本國民為結束這一屈辱的現象而努力,為建立一個非白人的強大國家而奮鬥。
  
  石原的反華姿態更是歇斯底里。他曾不止一次地否定“南京大屠殺”這一歷史事實,胡謅三十萬人的數字是“捏造”出來的。他甚至還如此強詞奪理:“在戰爭中連累平民是很正常的事”。他還反對日本政府向中國提供日元貸款,胡説這是在“幫助中國開發核武器”。隨著中國的不斷崛起,中國的國際地位明顯提高,石原對此當然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頭,他甚至連存在中國這個國家的事實也不願接受,不時對中國大陸大潑污水;與此同時卻對台灣大唱讚歌,尤其對台獨的總後台李登輝情有獨鐘,吹捧到肉麻的程度。
  
  一九九三年自民黨下野,細川護熙在擔任首相後首次舉行的記者招待會上,明確表示在中國進行的那場戰爭是“侵略戰爭”,隨後石原便在國會一再嚴厲質詢,甚至公然指責細川不具備首相的“素質”。在以石原為首的右翼勢力的巨大壓力下,十天後細川不得不將“侵略戰爭”的表述改為“侵略行為”。一九九五年因憤於日本政壇的現狀,石原辭去了眾議員(他斥責日本政客都是受了“宮刑”的宦官)。一九九九年他再度衝擊東京都知事,以百分之三十點五的高票擊敗自民黨所支持的聯合國前副秘書長明石康(得票率為百分之十二點六),終於如願以償。
  
  石原與一九七○年剖腹自殺的軍國主義思想鼓吹者三島由紀夫的政治理念、國家觀是完全相同的。比石原年長七歲的三島,既是石原在文壇的引路人,又是政治上的志同道合者。對於三島的自殺,石原明顯產生了失落感。但出於對為政方式的不同理解,石原沒有仿傚三島的做法。
  
  石原欲問鼎首相寶座
  
  隨著日本政局日益動蕩,經濟的持續低迷,政客的醜聞不斷曝光,國民對政治的不滿不斷加劇,導致小泉的支持率也迅速走低。在這一背景下,日本國民殷切地期望能出現一個真正的強人來引導日本走出困境,於是石原的呼聲就明顯升高。早在二○○○年二月,日本就成立了“支援石原之會”這樣的組織。今年三月,以眾議院議員德田虎雄為首的一批“啦啦隊”,竟然成立了“使石原成為首相國民聯合”,並在全國範圍發起簽名運動。今年六月初,日本還出了一本這樣的書:《最後的首相——石原慎太郎拯救日本之日》。在共同社於二○○二年六月初通過電話進行的民意調查中,在被問及誰是今後首相的理想人選時,百分之二十七點二的被調查者選擇了石原,而小泉純一郎僅為百分之十九點五。在《朝日新聞》今年三月的類似調查中,石原的得票僅為百分之六,到了七月就上升到百分之十一。被調查者之所以看好石原,主要是期待他能出台一些新政策。
  
  目前在自民黨要人中,與石原打得火熱的江藤——龜井派的首領、前政調會長龜井靜香。此公與石原趣味相投,早年就是“青嵐會”中的同夥,一九八九年石原競選自民黨總裁,龜井就是石原的堅定支持者。此後石原又組建了國會議員團體“黎明之會”,龜井以及現任經濟產業大臣平沼赳夫等人均為其成員。江藤龜井派的前身是中曾根派,所以龜井的後台實際上就是中曾根。今年以來,石原在各種公開場合不斷為中曾根執政時期的“成就”大唱讚歌,中曾根當然也投桃報李,對石原讚許有加。在石原立志投身政壇、在東京街頭首次發表演説之際,唯一在現場為其站台助選的,就是時任防衛廳長官的中曾根。對前輩如此提攜,石原當然是沒齒不忘。以至石原所提出的政策主張,實際上不外乎八十年代中曾根曾經打出過的那些口號,包括“戰後政治總決算”,改變對美從屬姿態等。
  
  石原在政界的主要人際關係,就是始於佐藤榮作内閣時期所結識的政客們,其中包括前幾年曾以上釣魚島滋事而聞名的西村真悟。石原的政壇“鐵哥們”——經濟產業大臣平沼赳夫,眼下作為下屆自民黨總裁候選人的呼聲很高。如果他與石原聯手的話,在日本政壇確實會形成一股不可忽視的勢力。與石原過從甚密的自民黨國會議員們,如今對這一敏感問題始終是諱莫如深,以免因出言不慎而打草驚蛇。總之,如今在很大程度上石原已成為日本政壇“看不見的主角”。
  
  石原在三年前角逐東京都知事一職,是實現其“改變日本”的第一步,以此表明他的政策與自民黨沒有共同之處,實際上祇有問鼎首相寶座才可能實現其最終目標。就石原的志向來説,東京都知事顯然不是他從政生涯的終點。他祇不過是借此來顯示一下其施政能力而已。
  
  但日本並不是實行直接選舉而是間接選舉,憲法第六十七條明確規定首相祇能從國會議員中產生。由於在眾參兩院出現分歧時以眾議院議案為主,所以實際上首相祇能從眾議員中產生。這樣一來,石原欲實現其治國抱負,必須重新參加眾議院的選舉。日本眾議院上次選舉是二○○○年六月,如不是解散國會提前進行大選的話,下次眾議院選舉應是二○○四年六月。屆時石原已是七十有二,他是否有足夠耐心等到那時候,還是一個很大的問題。此外還有一種可能的選擇是,在二○○二年四月的東京都知事選舉前夕,石原辭去知事一職,而其兒子石原伸晃則同時辭去眾議員。這樣石原慎太郎就可以參加眾議院的補缺選舉,而他的兒子則可名正言順地參選東京都知事。這樣不必等到小泉首相解散眾議院或下一次大選,石原就可能重新成為眾議員,為其覬覦首相寶座創造條件。
  
  制約石原的内外因素
  
  在日本政壇上,除了石原慎太郎以外,還有一個性格也與其極為相似的政客,這就是現任自由黨領導人小澤一郎。石原雖然曾擔任國會議員達二十五年之久,但就在政壇的影響力而言,石原還無法與小澤同日而語。石原確曾兩度入閣,但並未擔任過官房長官、大藏大臣和外務大臣等重要職務,在自民黨内更沒有擔任過幹事長、政調會長和總務會長這些關鍵職務。而小澤在八十年代末、九○年代幾乎是權傾朝野,炙手可熱,甚至連首相人選都要經過他的“面試”。正由於石原“打橫炮”硬要參加一九八九年的自民黨總裁選舉,與其時在自民黨中大權獨攬的小澤產生了芥蒂。由於兩人個性過於張揚,所以石原與小澤此後始終是勢如水火,根本捏不到一塊去。如今石原尚未真正打出自己的旗號,所以小澤自然是按兵不動。一旦石原正式開始亮出旗號,小澤將如何出牌牵制,這是很令人關注的。
  
  石原是否會組建新黨,在日本國内當然是一個很大的未知數,國際社會對此也極為關注。因為石原是一名極端的民族主義者,他不僅對中國如此,對美國也同樣頗具“殺傷力”,這從其《日本可以説“不”》等暢銷書中可見一斑。當時美國五角大樓在未經許可的情況下悄悄摘譯了其中部分内容,其中尤為引起美國官方關注的是,石原居然表示日本可以將提供給美國的導彈芯片技術轉而提供給其時的蘇聯,從而改變戰略平衡,這是華盛頓深感震驚的事。石原在競選東京都知事期間,就許諾要收回東京都範圍内的横田美國空軍基地,這使美國軍方也深感撓頭。美國傳媒將其視為“東亚的勒龐”,由此可見美國對石原的戒心之重。
  
  日本政壇將重新洗牌
  
  石原一旦另立山頭,組建新黨參加國會選舉,並進而角逐首相寶座,則不管最後結局如何,日本政壇都將面臨一場前所未有的重新洗牌。看來日本選民不會像法國選民一樣作出明智的選擇,毅然封堵石原,而是對其期待殷殷。小泉在去年四月走馬上任時創下了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支持率,石原充其量也就不過如此吧。但一年後小泉的支持率還有多高呢?在野的時候當然需要“破壞性”,而一旦執政時所需要的就是“建設性”。石原具有怎樣的建設性設想,人們還聞所未聞。小泉雖然與自民黨的關係不是很融洽,但畢竟還是“體制”内的人。而石原主政的話,能得到自民黨的多少支持和配合,就是一個很大的問號。
  
  “石原新黨”欲正式推出,當然必須在自民黨以及民主黨中大量進行策反工作,否則勢單力孤卻要“重出江湖”,這無異於政治鬧劇。但問題是石原將打出怎樣的旗號?如果並非與自民黨截然不同、涇渭分明的話,他的號召力和凝聚力就會大為下降。因為十多年來的事實已經證明,自民黨是不可能領導日本走上中興之路的,日本國民對此也早已不抱甚麽希望。但問題是自民黨不可能在一瞬間徹底分崩離析,完全淡出政壇。近半個世紀近乎是一黨執政,自民黨的影響可説是無處不在的。由於主要的反對黨社民黨(前身為社會黨)早已無法對自民黨形成任何制約,實際上如今自民黨的政權基礎比以前更穩固、更堅實。石原之所以能讓部分自民黨國會議員“反水”,並非是自民黨這艘“船”馬上就要沉没了,而是那些議員們出於一己私利的政治投機,指望今後能在石原手下得到更高的“回報”。
  
  石原本來是出於無望而辭職的,因為他無法按部就班地作為自民黨的派系領導人出任總裁並進而擔任首相,並非是在政治理念上與自民黨不可調和的矛盾。如今日本政壇上政黨林立,但除了共產黨以外,其他各黨在政策理念上都是大同小異。對曾在自民黨的政治軌跡上運行多年的石原來説,他有多大能耐能提出與自民黨截然不同的政策主張?尤其是日本經濟如今已可説是病入膏肓,不經歷一番刻骨銘心的結構改革的“陣痛”,日本經濟是斷然不會出現明顯的改觀局面的。全面的結構改革又會衝擊許多人的切身利益,其阻力之大是不言而喻的,小泉目前面臨的就是這一困境。再加上石原無望得到美國的支持,與亞洲鄰國的關係也將趨於緊張,外部環境對石原也是很不利的。總而言之,“石原新黨”很可能是曇花一現,儘管目前在日本政壇和傳媒中似乎具有極強的衝擊力。
  
  (原載《中國評論》二○○二年十月號,作者係上海國際問題研究所日本室副主任、副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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