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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借重日本的戰略調整及其前景



  借重日本的美國新亞太戰略
  
  實際上這一調整在布什當選以前就已經開始著手了。因為不論是戈爾還是布什當選,美國的國家利益是不會變的。由於克林頓政權後期所執行的疏遠日本的政策,已明顯地影響到美國亞太戰略的調整,所以美國修正原先的路線,恢復重視日本的政策是勢在必行的。這其中的主要標誌就是二○○○年十月十一日由美國國防大學國家戰略研究所(INSS)發表的報告:美國和日本,面向成熟的夥伴關係。參與討論和起草這一報告的是十幾名美國著名的日本通,其中有很多人已被吸收到布什政府中委以重任。如該討論的主要召集人阿米蒂奇出任副國務卿(該報告一般也被稱為“阿米蒂奇報告”)沃爾福·威茨擔任國防部副部長,凱利走馬上任助理國務卿等。由於其時美國的大選已進入尾聲,該報告顯然是為新政權建言獻策。從布什上任以來已在著手的一系列調整來看,該報告中的一些建議已成為現行的政策。
  
  該報告認為,軍隊裝備完善、擁有世界第二經濟大國實力的日本,是美國的重要盟國。日本在美國的亞太戰略中處於要津地位,美日關係是美國全球安全戰略的重要支柱。通過使用日本的基地,美國才得以在太平洋到波斯灣的廣袤領域發揮其作用。該報告的點晴之筆是:此前雙方所修改的美日安全合作新指針,是進一步發揮日本作用的出發點而不是終點,即報告建議讓日本發揮更大的作用。
  
  報告明確指出:日本禁止行使集體自衛制約了美國和日本這兩個盟國的合作。如解除這一禁令,將使雙方的安全合作更為密切、更為有效。雖然是否解除這一禁令是日本自己的事情,但華盛頓應明確表示歡迎日本表現出以下意願:作出比以往更大的貢獻,使兩國之間的同盟夥伴關係變得更加平等。報告建議美日關係可以美國與英國的關係為楷模。它具體包括以下幾點:
  
  重申在防務問題上的承諾,美國應與日本就包括釣魚島在内的所有在日本行政管轄範圍内的防務問題再次作出承諾(而幾年前當中日兩國就釣魚島的歸屬問題發生爭執時,其時美國駐日本大使曾明確表示雙方的安全合作不適用該島嶼,此事曾引起日本右翼勢力的極大不滿。)
  
  包括對突發事態立法(即日本所説的“有事法制”)在内,美日雙方應認真履行有關安全合作的新指針。
  
  兩國的三軍應進行切實有效的合作。應擴大共同使用設施的範圍並開展聯合訓練,從新審視一九八一年雙方確認的各自的作用和任務,以便適應時代的變化(美國希望日本能不拘泥於當時日方所承諾的日本週邊一百海浬及一千海浬海上運輸線的防衛範圍,進一步向馬六甲海峽甚至印度洋擴展)。
  
  日本更多地參與維和活動,為此必須取消一九九二年所設立的限制(即日本國會所通過的《協助聯合國維持和平活動法》)。
  
  美國應將向日本轉讓軍事技術置於優先地位。為促進美國軍工部門轉讓最先進的軍事技術和軍民兩用技術,鼓勵與日本企業開展戰略合作,為此美國應支持日本獨自研製偵察衛星,使日本擁有獨立的情報收集能力。就在幾年前美國還僅允許日本從美國進口,反對日本自行研製偵察衛星。雙方在共同研製新一代支援戰鬥機FSX的合作中更是矛盾不斷,最後不歡而散。
  
  美國在要求日本對其政策予以充分理解和積極支持的同時,也應對日本的政策目標予以足夠的關注。
  
  美國應繼續支持日本成為聯合國安理會常任理事國,但日本必須明確承擔保障集體安全的義務。
  
  今年一月,日本派出了兩名前防衛廳長官參加小布什的就職典禮,在此期間他們會見了阿米蒂奇等人。在交談中,阿米蒂奇呼籲雙方進一步發展“平等的夥伴關係”(即便在軍事上的比重有所不同),從而有助於不僅在亞洲,甚至在海灣和非洲地區創造穩定的環境。他認為祇要美日雙方加強合作,就足以威懾中國行使武力。而沒有美日之間的合作,則亞洲就會陷入混亂。為了保衛自己的國家,日本應盡可能取消其在地理範圍上的限制,可以考慮從遠離日本即全球範圍開始實施防衛。如果日本欲改變過去的立場,則須在起步時就作出重大的決斷。
  
  五月初,已走馬上任副國務卿的阿米蒂奇對來訪的日美安全問題議員交流訪問團(團長為上述兩名前防衛廳長官之一)再次表示:小泉首相有關行使集體自衛權問題的發言使他們深受鼓舞。儘管這是由日本決定的事項,美國不應説三道四,但原先對這一問題的憲法解釋妨礙了兩國之間的合作卻是事實。
  
  美國的目標是遏制中國
   
  五月中旬,著名的蘭德公司在其所發表的報告“美國與亞洲:面向美國的新戰略和軍事態勢”中走得更遠,竟直言不諱地呼籲美國政府支持日本修改憲法(而過去美國始終以這是日本的内政為由拒絶明確表態,因為這牽涉到美國在日本駐軍的兩個目的之一,即防止日本軍國主義捲土重來),甚至要求將美軍的空軍基地從沖繩島進一步前移至下地島(那裡離沖繩本島二百七十公里,距台灣僅三百公里,該島上的機場擁有三千米的跑道),公然叫囂這樣做有利於“保衛台灣”。從小布什政府啟動以來,為了實施戰略調整,五角大樓委托眾多的智庫進行類似的專題研究,蘭德公司的報告祇不過是其中之一。而該報告的主要執筆人哈利勒扎德曾負責老布什對五角大樓的調整,現為國家安全委員會的高級主任。
  
  在美國看來,在前蘇聯解體、華約解散並沉重打擊了南聯盟以後,北約在歐洲已沒有主要的對手,歐盟的緊急部署部隊已足以應付任何危機,美國繼續將主要注意力放在歐洲已沒有必要;而在亞洲則由於中國的迅速崛起使得力量的均勢出現了失衡,所以有必要重新認識美日安全體制的意義。哈佛大學的史蒂芬·沃爾特敎授對此解釋道:二十世紀美國曾先後於兩次大戰和冷戰時期在海外參與了戰爭,這三次均是由於在歐洲或亞洲出現了挑戰美國的威脅力量。如今歐洲已沒有這樣的威脅,而亞洲的中國則是唯一具備這一可能性的國家,因此美國必須予以封堵,這是很自然的。
  
  從全球範圍來看,美國的戰略重點正從歐洲轉向亞洲,從亞洲的局部範圍來看則是從原先重點防範朝鮮轉向防範中國。尤其在四月初發生了撞機事件後,美方顯然在加快有關的部署。美國竭力向日本表明,對中國在台灣海峽附近導彈部署情況加強偵察,不僅符合美國的利益,也同樣符合日本的利益。EP3偵察機是從沖繩的基地起飛的,這就足以説明駐日美軍基地的極端重要性,總之美國竭盡全力欲將日本綁上其戰車。在美國看來,近期內日本仍會盡量避免得罪中國。但從長期的角度來看,隨著美國的對華姿態逐步趨於強硬,日本今後將會面臨嚴峻的考驗,即必須做好與中國的衝突不斷增加的思想準備,並由此強化與美國的安全合作。
  
  總而言之,在短短幾個月時間中,小布什政府借重日本制約和防範中國的戰略調整和部署正在逐步到位,這對中國而言無疑是一個巨大的、嚴峻的挑戰,對日本而言同樣也是一個極為嚴峻的課題。日本對此不能不格外謹慎小心,因為稍有不慎就可能對日本的國家利益帶來嚴重的損害。
  
  日本態度謹慎
  
  從制約中國的發展和崛起這一角度來看,日本與美國的利益是一致的,但迥然相異的地理環境以及不同的國情,使得日本無法完全接受美國的這一輪戰略調整。除了較為有限的經濟利益考慮以外,美國在制約中國時幾乎可説是無所顧忌的,因為中國目前能夠影響美國的手段還是非常有限的。而日本就完全不同了,無論從兩國的鄰近以及日本的海上運輸線必須經過東海和南海等方面來看,日本都必須非常謹慎地對待中國。
  
  因此儘管在一九九八年克林頓訪華時過日本而不入,使日本產生了明顯的失落感。而從去年美國發表阿米蒂奇報告以來,小布什政府可説是頻頻出招,日本右翼勢力當然是感到歡欣鼓舞。但從日本全國的情況來看,其反應對美國來説顯然是不盡人意的。甚至連一貫偏右的傳媒,也沒有表現出幸災樂禍的炒作勢頭,基本上採取了冷處理方法。小布什就任後奉行比克林頓強硬得多的對華政策,儘管今後還有許多不確定因素,但這一局勢已使日本政府感到深為擔憂。因為日本在這兩個大國之間的迴旋餘地實在太小,而且它根本無法迴避。
  
  例如在中美撞機事件發生後的第二天,日本内閣官房長官就表示:“良好的中美關係對亞太地區的和平與穩定至關重要。日本希望能確保美方機組人員的安全,並希望此事能盡快獲得圓滿解決”。尤其EP3偵察機是從沖繩的基地起飛的,日本很擔心如事態加劇會使其受到牽連。作為美國的盟國,在這一事件上日本當然在感情上是傾向美國的,但也祇能是不動聲色的支持;以至美方對日本的做法也嘖有煩言,認為在其機組人員獲釋以前,日本政府沒有一次正式表態支持美國。
  
  正好相隔一個月後,美國又抛出了新的導彈防禦構思。對此同樣是官房長官出面表態:“此舉可能成為核軍備競賽的導火線,需要在瞭解全部情況後作出判斷。日本對此必須慎重對應。對美國欲擁有威懾力量的想法並非不能理解,作為盟國,美國擁有這手段當然是好事,但此舉卻會使其他國家也產生同樣的動機”。日本對美國導彈防禦新構想的擔憂可説是表露無遺。
  
  儘管阿米蒂奇是小布什提出上述構想後首先抵達盟國進行遊説的特使,但他卻沒有在日本受到應有的重視,此事還在日本政壇引發了不小的風波,即新任外相田中真紀子居然以“私事”為由,沒有與其見面,甚至還曾力阻小泉首相與其會見。以至日本右翼勢力攻訐田中此舉是“自明治維新以來對外國要人最失禮的舉動”。
  
  由於日本此前曾共同參與美國的TMD研製計劃,日本防衛廳長官在會見阿米蒂奇時,當然要問及兩者的關係。對此阿米蒂奇祇是語焉不詳地表示:“此前的共同研製是用於保護日本的,新構想提出後仍將繼續進行”,而對兩者的異同問題則予以迴避。日本由於考慮到中國以及俄羅斯等國的反對態度,所以它始終對NMD問題顯得非常慎重。它之所以從一九九九年開始參與TMD的研製,是因為美國一再表明兩者是截然不同的。正由於美國也無法説清兩者之間的不同,所以小泉首相五月十日在眾議院接受質詢時表示,對美國正在推進這一構想“表示理解”,僅此而已。防衛廳長官在次日的記者招待會上也如此表態:“目前這還祇是一個框架,現在就要作出評價還為時過早”。實際上在防衛廳内部,專家們認為儘管美國解釋TMD與NMD沒甚麼區别,但對付遠程導彈和短程導彈在技術上是完全不同的,所以目前日本祇能是繼續“參與研製”。而在目前階段這筆研製費用就高達二百——三百億日元,欲使其達到實用,恐怕要扔進去一萬億日元。至於反導彈技術究竟能否具有實用價值,現在還無法打保票,所以日本不能不要求美國對所謂的新構想予以足夠的説明。日本尤為擔心由於美國的這一新構想而刺激中國加快導彈的研製工作,這是日本最不願看到的局面。
  
  重視日中關係並非外交辭令
  
  在此前夕,在台獨勢力的總後台李登輝提出前往日本“治病”的申請後,由於考慮到大陸方面的強烈反對,日本政府猶豫了一週以上的時間,開始還表示“不受理”簽證申請,這在美國某些人看來也實在是豈有此理。由於正值中美雙方就撞機事件進行交涉之際,曾任克林頓政府的國務院東亚問題顧問、現為外交委員會亞洲部長的羅伯特·馬寧就大為不滿地表示:“日本政府為甚麼要按中國大陸的要求給其對華和對台政策定位?在美中兩國嚴重對立之際,日本在台灣問題上根本不考慮美日同盟”。雖然後來日本政府作出了允許李登輝訪日的決定,但這也根本不是從日美同盟角度考慮問題,而完全是以森喜朗為首的右翼勢力以及傳媒大肆炒作的結果。而且在日本自民黨總裁競選過程中,也未對允許行使集體自衛權問題以及對突發事態立法問題進行深入的探討,這顯然也使美國深感失望。甚至在小泉上任後的施政方針演説中,也完全沒有提及這些問題。因為美國擔心如果日本不能衝破這一束縛的話,萬一今後美國為在釣魚島海域上空偵察的日本自衛隊飛機護航時與中國戰鬥機相撞並墜毁後,日本也祇能説一聲“遺憾”而已。
  
  就在李登輝訪日期間,小布什公然表示美國有義務“協防台灣”。此事本應在日本親台反華的政客和右翼勢力中引發一片叫好聲,但實際上日本傳媒對此問題的處理非常淡化,他們顯然掂得出台海緊張局勢加劇的份量。小泉就任伊始對中國領導人再度表示“日中關係是日本最重要的雙邊關係之一”,這絶非外交辭令,而是現實使然。剛被小泉任命為自民黨幹事長的山崎拓在兩年前就明確表示:“如美軍以中國為對象從日本的基地出發採取軍事行動的話,日本是可能説‘不’的”。這很可能就是日本的“底線”,美國如施壓力度過大也許會適得其反。對日本來説,保持中國的國内穩定,最大限度地將中國接納到國際社會,避免一切外來因素使中國放棄以經濟建設為主的路線,是符合其最根本的國家利益的;任何與此相悖的舉動,都是很難為其所接受的。
  
  今後隨著小布什政府在對華強硬的道路上越走越遠,日本會感受到越來越大的困惑,並在配合美國的戰略部署上與美國的要求形成一定的距離。美國欲借重日本加大對華施壓力度的圖謀是很難如願以償的,祇要中日關係沒有惡化到無法修復的程度,日本是下不了決心搭上美國戰車的,它是會有很多顧忌的,這很可能是今後影響美國戰略調整的一個重要因素。
  
  (原載《中國評論》二○○一年八月號,作者係上海國際問題研究所日本室副主任、副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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