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幾年來，中國大地掀起的令人眩目的“經濟浪潮”，其勢頭之迅猛，反響之浩大，是前所未有的。這股浪潮隨着商品經濟這股强勁東風的推動，已經涉及到經濟生活的各個角落。這，就是横向經濟聯合。它的直接表現是各種經濟聯合體的出現。對於這些經濟聯合體的地位與作用如何評估？這是需要從宏觀效益與微觀效益這兩個方面，也即以國民經濟發展的全局和企業潜在的效益這兩個方面來分析。

　　一、從國民經濟發展的全局上看

　　（一）發展横向經濟聯合，有利於促進社會生産力的發展

　　發展横向經濟聯合，合理組織和配合各方的各種生産要素，實行專業化生産協作配套，把各自原有的長處凝集成新的綜合優勢，就可以在不增加或少增加建設投資和勞動力的情况下，靠挖掘集團的内部潜力，迅速形成新的生産能力。這一點在汽車工業中體現最爲突出。因爲汽車工業是一個高度專業化、高技術和資金密集的行業，其生産特點，决定了企業組織必須形成社會化協作大生産的格局。近幾年改革的實踐中，我國汽車工業多層次、多形式的横向經濟聯合有了很大的發展，勢頭看好。横向經濟聯合，走的是專業化協作之路。聯合出效益的真諦，恰恰在於協作能産生新的生産力，也即是對現存社會生産力的增殖。

　　（二）發展横向經濟聯合，是合理調整産業結構的有效途徑

　　合理的産業結構是保持一個國家或地區經濟持續穩定增長的必要條件。我國的産業結構處於長期不合理的狀態，一方面，能源、原材料短缺，交通運輸、郵電通訊緊張，基礎設施落後，適用性技術、先進技術和技術人才不足；另一方面，由於能源、原材料的短缺，導致至少l/4的工業生産能力、加工能力過剩，一些部門内部出現技術人才的“結構性失業”。横向經濟聯合雖然不能從根本上扭轉這種不合理的現象，却能作爲一條有效的途徑，可以在短期内迅速擴大名優産品和市場緊俏産品的生産能力，加快吸收，引進技術，有利於擴散新技術、新産品，有利於發展新興産業和其他需要發展的産業。正如著名經濟學家孫尚清所説，爲了實現産業結構的合理化，我國産業政策的内容中，包括了發展横向聯合，建立企業集團。

　　（三）發展横向經濟聯合，促進了國家所有制和計劃體制的改革

　　横向聯合體是多個企業相互聯合的實體。它是順乎社會主義現階段生産力的發展需要組建起來的，是生産、技術高度社會化的産物，必然是跨地區、跨行業、跨系統的組織。其所有制關係也勢必會突破單一的國家所有制模式，而使其多元化、多樣化、多層次化。具體説就是：①用國家所有、集體所有、個人所有三者的聯合所有，替代了單一的國家所有或集體所有（如嘉陵工業股份有限公司）；②跨行業、跨系統的聯合體，突破了傳統的國家所有就是部門所有的界限（如廣州華美集團公司）；③跨省、市、跨地區的聯合，突破了原有國家所有即地區所有，塊塊分割的界限（如北京達美集團）。

　　在計劃管理體制方面，以往是按照條條塊塊的縱向隸屬關係組織起來的，國家的指令性計劃是從國家計委開始，要經過部、省、市等運行軌迹後，才能下達到企業。這種多層次的計劃管理體制使企業缺乏自主權，失去了應有的活力。同時按行政條塊形成部門分割、地區封鎖的現行體制使企業處於封閉狀態。企業之間的各種經濟聯繫，則需要通過企業與上級機關的縱向關係去解决。横向經濟聯合出現，是對這種舊的計劃管理體制的强大衝擊，爲此，國務院從增强聯合體特别是企業集團的活力，賦予其更大的自主權出發，批轉了國家計委《關於大型工業聯營企業在國家計劃中實行單列的暫行規定》。這是我國計劃經濟工作一項重大改革。所謂企業集團在國家計劃中實行單列，就是國家綜合計劃經濟部門同企業集團直接對話，可以越過企業的原主管部門或地方，單獨向企業下達計劃指標，同時提出一定的生産任務和要求．並在資金、物資、人力等方面給予相應的條件，使得企業集團可以在國家計劃指導下，在國家頒佈的各項法規、政策的範圍内，獨立自主地進行生産經營活動。同時，實行計劃單列的企業集團，就可以和行政管理層次發生離异，因而在一定程度上突破了按照行政部門、行政區劃、行政層次組織管理企業的舊形式，必然减少管理層次，真正使企業實行政企分離，這也是經濟體制改革的重要步驟。

　　（四）發展横向聯合，在實現經濟民主上具有重要意義

　　經濟民主説的是在商品經濟條件下，企業發展具有同樣的機遇，在同一個起點上展開競争，利用經濟實力而不是行政力量在競争中取勝。經濟體制改革帶來企業的活力，但由於改革各方面的不配套，各企業的所有制不同，隸屬關係不同，國家税收政策的區别對待，價格優惠的不均等，地區之間的經濟封鎖，使企業之間不能在市場上展開公平的競争，出現了保護落後、鞭打快牛的不合理現象，打擊了一些企業的積極性，這是没有經濟民主的具體體現。而横向經濟聯合最顯著的特點，是冲破條塊行政隸屬關係，冲破所有制的限制，衝擊“城堡經濟”的世襲領域，更廣泛地開展競争，增强市場觀念，使各種聯合組織形成各自相對獨立的經營實體，自行生産，自行銷售，有分有合，來去自由，這種以商品經濟爲依託的聯營組織，大大推進了經濟民主化的進程。

　　二、從企業的潜在效益上看

　　（一）發展横向經濟聯合，有利於聯合體内成員企業之間的信息溝通，提高生産經營决策和計劃的準確度

　　現代社會是信息爆炸的社會，信息成爲企業最有價值的財富。“情報不靈，打仗難贏”，通過市場調查獲得的信息，就是企業在商業性競争中賴以生存和發展的情報。單靠個别企業本身得到的信息量自然較少，可能有不少的偏差，而在一個聯合體内各成員企業廣泛收集市場信息，並進行内部交流，其精確度和可靠性都會大得多，其内容也豐富得多。因此，北京達美集團所形成的新的生産力，主要表現之一，就是形成了一個遍佈國内外的信息網絡和經營渠道，在信息網内流通的信息，包括了市場預測，世界紡織貿易最新動向，新産品、新技術，達美所屬企業的動態，國家各項有關政策等。在我國通訊設備落後、信息不靈的現狀中，這種信息渠道异軍突起，使達美成員企業深受其益，特别在出口貿易中，使原來可能需要幾個月才能與外商成交的貿易，變成了一周之内的工作，大大提高了企業的生機與活力，從而提高了經濟效益。

　　（二）横向經濟聯合，促進了規模經濟的形成和規模效益的産生

　　規模經濟並不等於大規模經濟，它的合理性要用規模效益來衡量。經濟聯合體内部專業分工的細緻化，促進了企業規模的擴大和同類産品的相對集中，從而取得勞動生産率的提高和單位産品成本的降低。綜合經濟效益的獲得，這種由於規模擴大帶來的效益，就是規模效益。合理的横向聯合體，不只是單個企業優勢的總和，它應該創造出新的優勢、新的生産力，致力於單個企業無法辦好或無法去辦的事情。中國環字企業集團的核心廠之一的石家莊電視機廠，1984年前是一個小而全的電視整機廠，年生産黑白電視機的能力不足8萬臺，1984年8月開始走横向聯合之路。聯合3年，創造了該廠歷史上的三大奇迹：一是14吋彩電在全國電視行業中率先出口英國，引起了國内外電子行業的轟動；二是彩電的可靠性由國家規定的15000小時提高到25000小時，1988年又獲部優一等奬，國家銀牌奬，“環宇”電視的知名度再度提高；三是由小型廠變爲大型基地廠，年生産能力在60萬臺以上，這就是聯合出效益。

　　（三）便於聯合體内作爲骨幹的大企業和作爲基礎的小企業取長補短，各獲其利

　　大企業有名牌産品，有技術人員和設備，有好的管理水平及市場方面的優勢，但在其適應市場需要擴大生産規模時，就遇到了廠地、勞力及資金等生産條件、生産要素的困難。而小企業特别是鄉鎮企業，雖然船小好調頭，有不少優勢，但因管理、技術、設備相對落後，在市場競争中處於相對劣勢，面臨着生存和出路問題。爲了克服大企業與小企業之間各自的短處，并且相互周濟，各得其所，也只有通過横向經濟聯合，才能得到較好的解决。

　　（四）横向聯合體風險承受力大，應變能力强，容易在競争中取得優勢，立於不敗之地

　　企業要在商品經濟這個汪洋大海中生存和發展，要承受競争對手驚濤駭浪般的衝擊，必須具有雄厚的經濟實力，單個企業的力量畢竟單薄一些，而聯合體點多面廣，逥旋餘地大，船大自然好冲浪，較易於適應市場的變化，及時調整業務範圍和目標市場。即使某個部分出現虧損，偌大的集團也容易補救，避免單家獨業經營往往一遇風險就得破産的危險。    

　　（五）廣泛開展多形式的横向經濟聯合，形成發展外向型經濟的合力，有利於我國産品打入國際市場

　　過去由於各種條塊分割，部門之間的分離，在國内同行之間不能做到切實有效地協作，産品不能成爲真正的“拳頭”，長期以來的出口産品，主要是初級産品、低附加值産品。這些産品價值低，出口創匯少，在經濟大國的高精尖高附加值制成品面前，顯得軟弱無力，以至於我們這樣一個10億人口大國，年對外貿易額只占世界對外貿易總額的1%多一些。世界經濟已經走向高速的現代化發展階段，而以我們現有的生産能力、技術水平，再加上舊體制的碰撞、摩擦，單個企業很難有力量躋身於國際市場站穩脚跟。只有聯合起來，才能組成在技術生産能力和規模經濟上具有優勢的企業集團，發展高附加值産品，自創名牌，擺脱依靠外國技術設備、産品設計的現狀，跳出“三來一補”的中間創造的圈子，成爲技術經濟大國。日本二次大戰後的經濟復興和發展，很大程度上依賴於企業集團的推動作用。盡管美軍在戰後佔領日本時，曾强令取締了三菱、三井、住友等大財團，但幾年後，又自發地以鬆散的形式，組建了各種類型的企業集團，在60年代就有了自己的名牌和銷售網，使企業永遠處於優質、低耗、高效益的良性經營狀態之中，在國際市場上一直處於競争的優勢。因此，北京决策圈近來正在部署一項戰略大動作：中國怎樣在10年内拿出幾種響當當的名牌貨打進國際市場，怎樣培植幾傢具有世界水平的企業集團。這個戰略决策是十分明智的，也是非常需要的。

　　（六）聯合起來的企業組織，具有較高的金融信譽，容易取得銀行的支持，且聯合體之間較容易實現資金的互相調劑

　　我國所處的社會主義現階段，企業面臨的嚴峻問題是資金短缺，原材料不足。在百業待興時期，單個企業，特别是一些中小企業，較難得到銀行的信貸支持，而大集團財雄氣大，特别是一些集團，把銀行也納入了成員之列，因此在融資上，有一定的優勢。綜觀我國目前的企業集團，其中有的吸收了銀行爲其成員， 對集團内各企業尤其是中小企業的資金籌措將提供更爲有利的條件。同時，一些企業集團中的主體企業、臺柱企業一般來説，金融信譽度也較高，對帶動整個企業集團排除資金短缺、原料不足等困難，也較有利。

　　對我國新舊體制交替時産生發展起來的横向經濟聯合的地位與作用的認識，除了上述初步的分析外，還有待於實踐横向經濟聯合的不斷發展，而加以深化和完善。總之，横向經濟聯合已經或正在發揮着它的重要地位和作用，直接爲我國社會生産力的發展帶來宏觀和微觀的效益，這是完全可以肯定的。

　　（這是作者與劉青合寫的、發表在《嶺南學刊》1989年第3期上的論文，文中對我國剛剛出現的横向經濟聯合的地位與作用作了初步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