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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府民係·廣府文化·廣府學

  整整十五年前,我們應當時封開縣委的邀請,到實地進行人文歷史考察,雖然從史書中我們早已得知,當年轄南粤9郡(後改爲7郡)的交趾部,其治所在蒼梧郡的廣信縣,《後漢書·郡國志》引,《漢官》稱:“廣信……刺史治。”而廣信,則位於灕江、西江、賀江三江交匯的地方,在古代當爲交通樞紐,以引作爲交趾部的治所,無論在政治、軍事、經濟上都是很有遠見的。但是,作爲南蠻之地,如何做到長治久安,“廣布恩信”固然是一方面,更重要的,則應有自己的族類,使漢文化得以延伸。這便是在廣信立治所後,漢武帝在廣信一綫,大規模地建縣,從廣信沿賀江北上,到謝沐,不足400裏,竟設縣6個,其爲廣信、封陽、臨賀、富川、馮乘與謝沐,兩側共有4縣,東有端溪、高要,西有猛陵、荔浦,如今,大部分縣仍保留在或改名,其密度與2100年之後的今天不相上下。但漢初人口不過3000萬,而今則是13億。這説明什麽?爲什麽是沿廣信北綫所設,也就是中原人經靈渠或瀟賀古道的途徑所設?這一事實證明,自靈渠溝通湘、漓,以及瀟賀古道的打通,必定有大量的人口沿這兩大通道進入嶺南。我曾提出過一個“隱性移民”的概念,可以説,這正是一個典型的範例。所謂“隱性移民”,當是在和平時期,未見史料較多記載,但却成規模的遷移人口,他們或爲政府所號召,或因民間口耳相傳,去尋找謀生發展之地,總之,與戰亂、灾禍没什麽關係,所以不爲人所關注,甚至不入史。另一類,則當是長期的,如廣信366年作爲南方的要衝的期間内,積少成多,壘石成山,更不爲人所知的累積。當然,這裏僅點到爲止,我已另有論文加以闡述。

  没有足够的人口,以及相應的文明發達程度,是不足以設縣的,那麽,這足足10個縣的人又從哪來的?要知道,當時幅員廣大的南海郡,横跨1200裏,也才只有6個縣,秦置龍川、博羅、番禺、漢添、揭陽、中宿納入四會(原桂林郡),所以,從中原至廣信就近的綫路上,當大規模地聚集有來自北方的漢人,其密度相當可觀。也就是他們帶來了中原第一期的古漢語,這便是爲什麽廣府方言中有那麽多上古音的原因。而這,便是廣府的最早的源頭,由於越過了南嶺,相對與中原隔絶,古音保存才如此完整。不用有太多的論证,事實上,十多年前,我已就此專門寫了《廣信期:廣府文化“漢化定型”的首要階段》,並指出,廣信及西江流域,是孕育廣府民係的摇籃,如同江西贛州是“客家摇籃”一樣。這樣,廣府民係的形成,比過去所認爲的南宋末期粤北移民南下珠江三角洲拓殖早了1300年。所以,廣府人也就因爲早到爲主,客家人晚到爲客,被分别視爲土與客了。

  廣府民係的形成,代表了兩廣文明形態的進一步成熟。於是,廣府文化也迅速“漢化”而得以定型。南越古都在番禺,兩漢南方首府却西移到了廣信,也就是中原文化南下的第一要衝,正是爲了實現在政治、軍事、文化、經濟諸方面與中原的統一,换句話來説,則是强勢的中原文化對越文化的吸附,改造,這才有了廣府文化的發生、漢化。羅香林認爲“扼西江要衝的蒼梧,遂成爲中原學術文化與外來學術文化交流的重心。現在廣東的封川,就是漢代蒼梧郡治的廣信。”

  由廣信聚集南下漢人及與外來文化北上的結合,也正是廣府文化的發端。於是,廣信出現了開嶺南經學之先的“三陳”,即陳欽、陳元、陳堅卿父子、孫三代,陳欽甚至自命其著作爲《陳氏春秋》,不以中土爲尊。而後的士燮,曾遊學京師,後任交趾太守,《三國志》稱他“體器寬厚,謙虚下士”,吸引中原來此避亂的仕人。後來,更出了最早引入佛教的牟子,並著有《牟子理惑論》。而廣府方言,在以北方雅言演變後的古漢語爲主體,在漢代得以形成。其間的文化,有不少出色的表現。

  廣府文化經歷了廣信期——粤北(珠璣巷)期,後進入廣肇期,在南中國文化中成爲主體,在中華整體文化中放射出了异彩。尤其到了明清與近代,隨着白沙學説的濫飭,尤其是西學東漸,出了鄭觀應,戊戌變法中的康、樑,使中國有了“三千年未有之變局”,在近現代引領了中國文化現代化的潮頭。

  可以説,直到20世紀80年代,自廣東開始的改革開放,廣府文化蓬勃向上,從而爲廣府學的創立打下了堅實的基礎。這便是我們自封開一行之後,提出了創立廣府學的動議,從而於文化層面上昇到了學術層面。也就是説,先有調研、有實踐,方可以有理論上的提昇,有了可以確立的理論框架,這才成爲一門學問。顯然,至此,創立廣府學的氣候已經有了,水到渠成。

  自1996年以來,我們珠江文化研究會一直在打造廣府文化上竭盡全力,我們始終認爲,廣府文化是珠江文化的代表,集中體現了珠江文化的所有特質。而珠江的中游西江,更是孕育廣府文化的摇籃——我曾以此爲論文題,參與了廣西的西江論壇。而在封開,我們先後開過多次的研究會,並出版了《封開——廣信:嶺南文化古都論》,作爲該書的主編,我把全書的重心放在廣府民係於封開、梧州的發生,於西江流域的拓展,尤其在廣信的“漢化定型”上,同樣,我們亦關注到梧州、肇慶先後於明、清二朝200多年,成爲兩廣總督府的所在地。去年,我們也就在肇慶,專門召開了一個“兩廣總督府”的研討會。一直到今天的廣府首府論壇,這些研討會,無疑都是有着一條紅綫貫穿的,並將延續到將來。而這,都爲廣府學的創立,打下了堅實的基礎。這一個個歷史的足迹,將留在兩廣各大廣府屬地的大道上。

  從廣信到廣州,從廣州到兩廣之分,我們循名責實,找到了廣府的緣起。

  同樣,對後來成爲廣府民係主體的珠璣巷移民後裔,我們更早地涉及,並與珠璣巷後裔聯誼會一道,很早便催生了《千年珠璣》的專題片。而且在論证封開爲嶺南文化古都之際,我們更找到了以羅貴爲代表的珠璣巷移民落籍在珠江三角洲的集散地,那便是當年稱之爲岡州塱底,今天的江門市蓬江區的良溪。也就是説,作爲廣府的重要文化節點:封開(廣信)、肇慶、韶關(珠璣巷)、南番順(含今廣州)以及江門僑鄉(良溪),終於有機會聯手起來,共同在文化多元化的今天,打造更加光輝燦爛的廣府文化。

  一門學科之所以確立,當然要具備完整的學術形態,但更重要的是它區别於相鄰學科的自己獨有的特徵。在廣東,客家學創立在先,潮學亦成氣候,但廣府學每每在廣東文化中大而化之,因爲廣府是廣東主體。廣東官話也就是廣府方言,一直很少人考慮到它獨立存在的事實與理由,所以,連其産生的時間、幾大源頭,都語焉不詳。我在《廣府尋根》中,專門列了一章爲“廣府學的框架”,正是封開歸來後第一次較爲嚴密與完整的思考。雖然10多年過去了,但這一工作仍有待努力。我是順德人出生肇慶,在廣州的大學工作,也就是説,我出生、成長、生活所在的,正是當今的廣府文化的中心區廣佛肇。這裏,是我的祖居地,更是我的精神故鄉,因此,打造廣府學,在我則責無旁貸。

  從上世紀開始,除開發表了近百篇與廣府相關的論文外,我還寫作了數10部廣府的理論著作,以及紀實文學、長篇小説。

  其中,基本搆架搭好了的《廣府尋根——華南最大一個移民族群探奥》,算得上是廣府學我雛形,其不僅第一次提出建立廣府學的理論,而且,也成爲了今日篇纂近200萬言的《廣府文化大典》的良好基礎。在這之前出版的《廣府海韵——海上絲路2000年》,也從不同角度深化了廣府文化的研究。這都是2000年前後的成果。

  即將出版的《華南兩大族群的文化人類學建構——重繪廣府、客家的文化地圖》未等問世已引起了不少關注。通過兩大民係的重新定位、比較,自會有更多新的發現、新觀念。

  還有作爲廣州十三行的研究,我是以三大卷分别以長篇小説、紀實文學及理論研究的不同形式出現的。長篇小説是人民文學出版的《開洋:國門十三行》、長篇紀實是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明清帝國海商》、理論著作則是華工出版社出版的《國門十三行:從開放到限關的逆轉73年》,這無疑是廣府近現代文化的重心所在。

  已拍成長篇電視劇的小説《正道滄桑》,揭示的是上世紀末南番順産權改革的歷史進程、《千年國門——廣州,3000年不衰之古港》,是歷史紀實。廣府人物則有《香港商父:馬應彪傳》、《羅貴傳奇——跨越北回歸綫之旅》等多部傳記。

  對於自己的家鄉,我先後有《順德人》、《順德鄉鎮企業史話》等專著問世。至於其他作品,還有《珠江遠眺》、《北回歸綫的太陽》等,以及與人合作的《祝福珠江》、《通天之路》、《開海》、《地鐵夢圓》等等。

  還有與廣府建築相關的理論專著《城市建築美學》、《南方城市美學意象》、《城市神韵》等等,而且在封開、懷集也留下我設計的重要建築,塔與禪院,都有不俗的評價。

  我想,我應該爲自己的家鄉廣府屬地做得更多。正可謂百尺竿頭更進一步,那就再揚鞭奮蹄吧。

  在這次論壇上,我當可宣佈,150萬言的《廣府文化大典》已基本殺青了,這是在《廣府尋根》的基礎上發展成爲的第一部廣府文化的大型典籍,我們有理由相信,廣府學今天終於可以脱穎而出了。

  譚元亨(廣東省人民政府參事,華南理工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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