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目分類 出版社分類



更詳細的組合查詢
中國評論學術出版社 >> 文章内容

以“南海Ⅰ號”爲契機,充分梳理海上絲路的文化資源

  時至今日,中國改革開放已持續有三十年有餘了,撫今追昔,所有的開放都與海上絲綢之路息息相關,與廣東作爲對外開放的前沿之地息息相關。爲建設廣東文化强省,爲中華民族的復興,認真梳理一下海上絲綢之路在廣東的文化資源,更全面揭示其對華夏文明、世界文明有巨大曆史貢獻,應是當務之急。 隨着“南海Ⅰ號”的發現與發掘,這一研究又一次推向新的峰巔。毋庸置疑,“南海Ⅰ號”作爲宋代商船本身,以及上面數以萬計的歷史文物,都將揭示出中古鼎盛之際的宋代,其對外貿易、經濟發展、文化交流的豐厚史實,尤其是宋代處於社會轉型之際,生活方式、生産技術、商品流通等方方面面寶貴信息。爲此,有必要以專文加以概括與論述,揭示其重要性、緊迫性,賦予其相應的歷史地位。

  一  

  先秦時期,珠江流域的經濟文化、物質文化是不曾被忽視過的。中原人歷來對嶺南的奇珍异寶、舟楫竹箭垂涎三尺。公元前1000年,越人就向周成王獻過舟;楚王亦向晋王炫耀,自己在南邊可得到不少珍奇物品,無求於晋;郭棐《廣東通誌》中還有,“時三晋推魏最强,越王與魏通好,於是使隅(公師隅)復往南海,求犀角、象齒以獻之。隅久在嶺表,乃得諸琛,並吴江樓船,會稽竹箭獻之魏……”類似的歷史記載還很多。

  當馬其頓國王亞歷山大東征埃及,下令在一個叫拉科德的小漁村上“建造一座以我的名字命名的城市”之際,當時尚叫番禺的南方古港,已初具規模。從此,一東一西,成爲了海上絲路兩端奪目的明珠。當七世紀阿拉伯人佔領亞歷山大港,驚嘆其是“一座具有4000座宫殿、4000所浴室、1200座花園、400個劇院和馬戲場的城市”時,盛唐的廣州,絶不會比這遜色;更不用説唐之後,被南漢國改名爲“興王府”的廣州的規模了,那也是宫殿、離宫、園林數以千百計了。

  亞歷山大時期,正是中原七雄争霸、嗣後,則是秦掃六合。秦漢大帝國,與其同時的羅馬帝國,可以説是當時世界的兩大中心。而絲綢之路,則是這兩大中心之間的重要紐帶。其實,還在漢武帝打開陸上絲綢之路之前,民間的海上絲綢之路却是早已開通了。張騫通西域,便已發現大夏商人經銷四川絲綢、竹杖、枸醬,匯報給漢武帝,漢武帝層層追問,最後得知,“道西北牂牁江,匯廣數裏,出番禺城下。”   

  正是漢武帝聽取了關於蜀貨南運出海的陳述後,毅然决然派遣黄門譯長自廣東徐聞、合浦起航(其時番禺已被焚)出海,打通貿易通道——這被視爲海上絲綢之路首航的第一批官方船隊,規模巨大,並第一次寫入了史書之中。

  陸上絲綢之路雖然名聞遐邇,但好景不長,及至唐代,已被風沙吞噬,這才有了《西遊記》中的九九八十一難。但海上絲綢之路,却經久不衰,歷時2000多年。

  當陸上與海上絲綢之路並行不悖之際,秦漢帝國在世界上尚與羅馬帝國平分秋色。及至公元三四世紀,世界民族大遷徙之際,匈奴在歐亞大草原遭遇千年不遇的大旱灾,分西、南兩股兵力分進時,西匈奴長驅直下,最後令羅馬帝國萬劫不復,南匈奴則令中原來了個“五胡亂華”,中土經三百年動亂,却迎來了唐宋的富强,其時,則世界只餘下中國這個中心了!

  唐代的陸上絲路已是絶響,而海上絲路,則日益昌盛。在《唐元和郡縣誌》中,仍記有“欲拔貧,諧徐聞”的民諺。可見到唐代,縱然廣州已成爲中國第一大港,但徐聞的富裕繁華,却依然如故;而著名的唐城雷州,則在這一基礎上迅速發展了起來。

  自漢至唐,造船業的發達,中國乃爲世界之冠,漢代便已有瞭樓船,史書上記有:“大船也,今江南泛海船謂之舶,崑崙及高麗皆乘之,大者受萬斛。”崑崙兒,是指南亞印度及南洋的居民,也就是從海上絲路西來者。而商貿的發達,早在南北朝時,梁武帝曾感嘆道“朝廷便是更有廣州”,證明廣州海上絲路的對外貿易,對樑朝的財政是何等地舉足輕重。

  阿拉伯古行亦有記載:“中國的商舶,從公元三世紀中葉,開始向西,從廣州到達檳榔嶼,四世紀到錫蘭,五世紀到亞丁,終於在波斯及美索不達米亞獨佔商船。” 更有稱,在巴比倫西南可看到“希拉市外停泊中國、印度之商船。”

  可見,在三世紀古羅馬帝國覆滅後,中國在海上絲路的貿易,業已稱雄於世界。也在這之後不久,印度高僧菩提達摩則在廣州舍筏登陸,成爲南宗初祖,這也是中外文化交流中具有標誌性的重大曆史事件。

  海洋文明,表現爲商業城邦的興起以及海外移民。正是在這個意義上,珠江文化及海上絲路,從一開始便影響了中華文明的歷史格局,華夏文明與别的文明的交往。“天子南庫”説明對國家財政,尤其是南朝以及後來文化重心南移之際的物質文化所起的作用,進而在精神文化上的拓展。在未形成資本主義世界市場之前,對中國尤其是廣東社會經濟的影響不可低估,事實上,在貨幣的流通方面,對外貿易上的影響則更大了。如東晋南朝之際,全國通用銅錢,而“交廣之城,全以金銀爲貨”(《隋書·食貨志》),這證明在對外貿易中,有大量銀源進入。考古業已發現此期間進入中國的波斯銀幣。這對於明代最後實行銀本位貨幣的世貿體系開了個頭。人們不難看到,商業城市的形成在東南沿海,尤其是在廣東,是相當顯著的,徐聞、雷州、高州、恩州、廣州,一直到潮州,以及廣信、桂林、龍編,包括韶州、連州、布山、鬱林等,也相應發展了起來,對南方社會經濟起到了相當大的促進作用。

  對於南北朝廣東歷史文化的研究,現在看起來力度仍很不够,對海上絲綢之路的研究,我們有可能對羅香林曾論斷過自漢以來,這裏是中原文化與外來文化交匯的中心有更新的認識,獲得更雄辯的材料。認爲此期間南方文化較北方超前,更是有證據與理據,不是簡單認爲南朝正統而北朝爲胡人便可以一言以蔽之。而從這一點出發,更可以認識到海上絲綢之路對當時整個華夏文明的影響。此刻,佛教傳入,便是長時間,一直到今天仍生生不息,不獨至禪宗南宗在南方的創立。反過來,中國的物質文明,制度文明,此時也已經通過海上絲綢之路,對南洋或東南亞、對中亞、西亞及歐洲,同樣也産生了不可低估的影響。

  對上述綫索、事件的梳理,也包括對廣東沿海自古以來海上絲路上商業城市、文化重鎮的梳理,無疑是一筆相當重要的文化歷史資源,切切不可讓其湮没下去。對陽江,由於發現“南海Ⅰ號”沉船大量的歷史文物,定位其爲“海上敦煌”,其在海上絲路上的意義,更不可輕估。

  要將世界史作一個整體來看,不可將中國“單列”,惟有這樣,無論對世界史還是中國史,都會看得更清晰也更準確一些。基於這一點,三四世紀的“世界民族大遷徙”這一事件,在世界,也同樣在中國,當成爲一條歷史分界綫,即遠古與中古的劃分,這一來絲綢之路的作用便更凸出一些。在這之前,海上絲綢之路由自發走向自覺,由民間走向官方,已成規模,并且在兩大帝國中循環回復。甚至如美國學者斯塔夫裏阿諾斯著的《全球通史》所説:“羅馬人……爲了將年取暴利的帕提亞中間商排除在外,他們積極開展和印度的直接的海上貿易。於是,愈來愈多的商隊不再取道西去的絲綢之路,而是向南經過和田前往印度北諸港口。候在那裏的羅馬商人接到貨物後,在季風幫助下,將它們迅速地運過印度洋,至紅海諸港口卸貨。”

  長期以來,漢唐的陸上絲路名聲大於海上絲路,這也許與歷代撰史者的倫理中心觀有關。但不管怎麽説,在世界民族大遷徙之前,陸上與海路當是各有千秋,尤其與古羅馬的聯繫,當海路更盛。

  二  

  自六世紀隋再度統一中國,歷唐、宋、元及明初中期——即西方海上擴張開始前夕,及明遷都北京,全面從海洋退縮之間這近一千年,以海上絲綢之路的繁榮興旺爲標誌,華夏文明可以説一直是世界的中心,不再與古羅馬平分秋色,其時,西方已陷入了“千年黑闇王國”中世紀中。其時中國對人類文明的偉大貢獻,始終居於世界的第一位。由世界中心之一到成爲唯一的中心,這一千年綿延不斷的强大的文化影響,遠播到了整個亞洲甚至更遥遠的地方。唐的强大,宋的富裕、元的擴張以及明初、中葉海上帝國的風光,無一不與絲綢之路,尤其是海上絲綢之路相關。

  日本漢學家中村久四郎的著名論文《唐代的廣東》指出,廣東在中國對外貿易通商史上佔有“極其重要的”地位,“研究中國的交通史,就應該認真注意廣東的歷史。”這裏講的廣東對外“交通史”,顯然便是指的海上絲綢之路。唐王朝以空前絶後的開放氣魄(坦率説,用“開放”這個詞,只是與“封閉”相對而言,但在這之前尚毋須用“開放”二字,因爲統治者絲毫未考慮過封閉)敞開國門,且以强大的勢能,推進着中外通商與自由貿易。廣東,由於其自然地理、人文歷史上的優勢,特别是持續已久的外貿傳統,在中外貿易中得天獨厚。縱然作爲政治文化中心的長安,作爲“朝貢”式貿易盛極一時——其中不乏廣東送至國都的大量“海貨”,但對廣州而言,作爲自由貿易的商業都會,不僅是中國第一,而且是世界第一大港。唐代稱國内商業都會,“謂天下之盛,揚爲一而益次之。”其實,廣州在唐、宋兩朝,其商業繁榮程度,恐怕要在揚州之上,只要認真研究其時的歷史資料,作必要的量化分析,便可以得出上述結論。特别是這段時期中外國人的記録,當更爲客觀一些。

  僅黄巢之亂時的廣州,就有上十萬的蕃商,這在史料記載言之鑿鑿。時至今日,廣州人口近千萬,外商人口也未達到這個數。而唐代人口也只有六千萬上下。這説明廣州作爲世界巨港的開放的宏大氣魄,其間不少故事,也很説明問題,包括崑崙奴攫殺州官,事後亦可遁海而走……等等。當日廣州的城市規模,“州城三重”的格局,以及在繁華市區,“任蕃商列肆而市,交通夷夏,富庶於人。”當可令今日咋舌。

  由於廣州的繁盛,帶動了沿海及近海商業城市的發展。張九齡開通大庾嶺道,韶州處於“貢朝之所途,”其商貿興盛,僅次於廣州,古詩有韶州驛樓“樓前千帆背夕陽”句。雷州接徐聞而興旺,恩州成了雷州泛海通淮浙、福建的中樞,新州成南道交通要道,潮州更成了“與韶州略同”的“嶺南大郡”,經略流求的基地……

  正是這一千年,如外國學者所論斷的:

  結果,海港而不是古老的陸路,首次成爲中國同外界聯繫的主要媒介。當時,中國經濟的主導地位,這可以由如下事實看出來:中國的出口品大多是製造品,如絲綢、瓷器、書畫等;而進口品多半是原材料,如香料、礦石和馬匹等。最後應該指的是,宋朝時期中國人首次大規模從事對外貿易,不再主要依靠外國中間商。因而,宋朝時的中國正朝成爲一個海上强國的方向發展。

  以上,我們强調的是海上貿易及其對商業城市形成的影響,但我們却不應當忽略,這期間佛教的興盛及三教合一的形成,伊斯蘭教的傳入——廣州有諸如光塔、響坆等該教的聖迹,文化的交流,也相對是同步的,隨着四大發明——其中三大發明,即印刷術、火藥、指南針發生於宋代,先後傳入西土,對其走出中世紀,走向現代文明更發揮了重大的作用。

  而這次“南海Ⅰ號”的發現與發掘,正處於中西文明即將再一次大規模交互的重要時間節點上,其意義怎麽高估也不爲過,它不僅填寫了歷史研究的一段空白,也展示了“宋朝時的中國正朝成爲一個海上强國的方向發展”的可能性,以及早於西方向市民社會、商業社會以及相當成熟的市場形態轉變的可能性。“南海Ⅰ號”豐富的文物,更是人類文明的歷史瑰寶。

  正是蒙古的鐵騎,把先進的中國的科學文化帶到了西方,開放了整個世界,讓西方獲得了發展的機會,可對於中國而言,在某種意義上,宋元最後一仗——厓門銀湖之役,却是華夏文明的“滑鐵盧”,其後果不久便顯現了出來。

  厓門,正是在廣東,是珠江“八門入海”當中的一門。元朝當局,實行過五次“海禁”,更成爲日後閉關的先聲。

  三  

  明代中期一紙聖旨,終止了鄭和七下西洋,再加上清初對鄭氏海上帝國的剿滅,中國最終從浩瀚的大海上全面後撤,由一個稱雄大洋的海洋大國,退縮成了一個陸上的弱國——從厓門之役,到鄭和下西洋的絶響,一個上千年敢於面對海洋的泱泱大國,竟一下子閉關鎖國起來。

  鄭和下西洋,一度是從廣東出發。其船隊之大,爲世界之最,首航有62艘,28000人,是後來哥倫布、達·伽馬望塵莫及的。可他却未能建樹“發現新大陸”的功勛,問題不在於他有没有到達過美洲(迄今學術界争議很大),而是當時的理念不允許他有“發現”,即便他登上過美洲大陸,回來後也不得不噤口,他的航海日記悉數被焚燬。

  明朝甫立, 禁海令便不斷,固然有一些具體原因,但根本在於當時占統治地位的思想或思維方式,是宋明理學的“内傷”所至。從而讓鄭和下西洋成爲我們這個海洋大國的絶響。

  我至今仍不敢苟同所謂康熙皇帝也主張什麽“改革開放”,認真向傳教士學習西方科技一説,並證明清初、中期仍是開放的什麽“盛世”。這其實是自欺欺人而已。縱然有點“開放”意識,也無非是自命爲“天朝上國”居高臨下的“懷柔遠人”罷了。清朝立國百年之際,正是“盛世”之中,皇帝仍不準自己民族同占全國人口90%的漢人交往,不準讀書,不準學漢語,干隆親自御批,認爲滿人讀書,爲“玩物喪志”、“剽竊浮華”、“居心日就險薄”、“遂致古風日遠,語言誕漫,漸成惡習”,八旗當“務崇敦樸舊規、毋失先民矩矱”、“以清語騎射爲務”……我們不妨比較一下自康熙至干隆的100多年間,西方是怎麽突飛猛進的,從珍妮紡紗機到瓦特蒸汽機,從英國的工業革命到美國獨立戰争,法國大革命,還有牛頓等一大批科學家、思想家的出現。

  也就是在“盛世”之際造訪中國,爲干隆祝壽的馬爾戛尼,也認爲“中華帝國只是一艘破幾不堪的舊船……它將象一個殘骸那樣到處漂流,然後在海岸上撞得粉碎”,而且“將永遠不能修復” 因此,中國已不再成爲一個國家,只是一個市場而已,瞬間便可以被瓜分掉。

  但是,由於在廣東始發的海上絲綢之路悠久的歷史與影響,明、清二朝也不得不對廣州網開一面,在最嚴酷的封關之際,仍可留下“一口通商”。明代由於以“懷柔遠人”與“厚往薄來”的政策進行朝貢貿易,入不敷出,不得不對廣東實施優惠政策,准許非朝貢國家船舶駛入廣東貿易,尤其是特許葡萄牙人在浪白澳、澳門以至“中國第一大港廣州進行貿易”。這一來,非朝貢貿易在廣東則成爲了主導。後一度部分開禁,“廣州幾壟斷西南海之航綫,西洋海舶常泊廣州”,這一來,廣州港重新成爲中國海上絲路的第一大港,且是全國惟一合法的對外貿易港。

  正如圍棋中留下氣眼而全局皆活一樣,這對明、清二朝的閉關銷國,重農抑商政策留下了“漏洞”。二朝的“走廣”是出了名的,廣商憑此不僅在全國出名,而且在世界上繼續擁有一席之地。隨着晋商、徽商以及寧波商人崛起,城市的商業化程度、社會的結構,均發生了變化,東南沿海更被視爲産生了“資本主義萌芽”——當更正爲現代化因素。

  明代不少廣東商人移民南洋,對南洋的開發作出了重要貢獻,其時的南中國海經濟圈,業已形成……而西方殖民者,早期如葡萄牙、荷蘭、西班牙等,也每每只能依靠當地的華商作交易。可以説,這時的海上絲路,令中西文化發生了更大規模的、雙向的直接、實質性的接觸,這便是“西學東漸”與“中學西傳”了。前者,我們已知道不少,不再重復,後者,如中國的科舉制度,對西方從恩賜制、分肥制走向公務員的考試選拔制度,産生了重大的影響;又如《易經》的二進位法,對萊布尼兹不無啓迪;至於四大發明,還有工藝美術……則更不用説了。

  清代實行更嚴厲的海禁,最後確立“一口通商”的政策,廣州又恢復了它的歷史本位,被外商視爲“半開放”的商業城市,其時,包括北美航綫,俄羅斯航綫及大洋洲航綫先後開闢,鴉片戰争前,外商更認爲“在廣州做生意比在世界上任何其他地方都更加方便和容易”,廣州十三行興盛一時。

  近年來,無論是學術界,還是歷史文學作品,都有意無意地逥避、掩飾或抹殺近代中國由於封建極權吏治腐敗等造成的種種弊端,對鴉片戰争之前便早已停滯了的中華國力諱莫如深,這一來,對於太平天國、戊戌變法乃至辛亥革命的作用與意義,也加以了模糊與淡化。而這些,在廣東却是行不通的,畢竟,這三大革命運動無論成敗,都是啓動於廣東,都是由於海上絲綢之路帶來的世界先進文化的深刻影響所導致的。 

  盡管黑格爾一再聲稱“中國没有得到海洋文化的饋贈”,從而没有海洋文化,始終處於歷史起點之際,他看到的也許只是明清停滯不前的帝王的統治,却没有看到廣東省生生不息的大海波濤,同時,也是爲他的“絶對理念”加詮釋罷了。事實上,在他在生及去世之後,曾作爲海洋大國的中國,挾2000年海上絲綢之路的雄風,正在醖釀、抑或已經掀起了一個根本的歷史變革,以至李鴻章失聲稱之爲“三千年來未有之變局”。

  我們只要認真梳理發生在廣東的三大革命運動中所呈示出的先進的、革新的成分——無論是技藝、法度還是思想,都不難找到海上絲綢之路所投射下的影踪,金田村、萬木草堂、中山紀念堂……作爲不同階段的歷史遺物,也都同樣是海上絲綢之路的碩果。正是在這個意義上,没有海上絲綢之路,就没有近代中國於廣東省的革命性的推動。

  而没有近代這三大革命運動,没2000年的海上絲綢之路,也就同樣不會有20與21世紀之交的這場改革開放。歷史,畢竟是一個連續發展的過程。

  四  

  綜上所述,在遠古時期,中國的海上絲綢之路業已由自發走向自覺,與陸上絲綢之路並駕齊驅,勾通了中西方兩大世界中心的聯繫,推動了歷史的發展。由於世界民族大遷徙,在進入中古時期,惟餘下中國强唐富宋,成爲世界的中心,帶動着世界走向近代,推動了西方走出黑闇的中世紀,在陸上絲綢之路衰落之際,海上絲綢之路更發揮了不可低估的歷史作用。進入近古,由於落後民族入主中原,加上宋明理學造成的内傷,中國歷史出現了逆轉,然而,又由於有海上絲綢之路,在廣東引發了三大革命運動,終於又令中國重新獲得生機,直到今天,迎來了偉大的改革開放,令中國重新躋身於强國之列。

  無論是遠古、中古還是近古,海上絲綢之路從未停止過對中國,也對世界文明作出的巨大曆史貢獻。縱然近代中國有過落後,有過屈辱,甚至國土淪喪過,但切不要忘記,正是海上絲綢之路所留下或帶來的豐富歷史與現代的資源,使我們有可能重新審視自己,走出自己的“中世紀”,在未來的歲月中大放光華。

  因此,如何乘“南海Ⅰ號”的發現與發掘之東風,認真地、全面地,同時也是深刻地認識與發掘這一偉大的歷史文化資源,爲建設廣東文化强省,更爲我們中華民族的再度復興,這對於位於海上絲路始發地的南方大省,無疑是責無旁貸的。因此,追尋歷史的踪迹,對海上絲路上的所有文化資源——無論如何是物質的、制度的、精神的,都必須盡快作出認真的梳理,並列出清單來,這無疑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歷史寶庫!它不僅僅是歷史文物、古典建築等作爲器質上的人文旅遊資源,更是思想文化等作爲精神上的無價之寶,尤其是這一經濟、文化的紐帶,幾千年生生不息,是必給未來帶來更蓬勃的生機。

  譚元亨(廣東省人民政府參事、華南理工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
  
最佳瀏覽模式:1024x768或800x600分辨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