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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的雲石

  説起老家,印象最深的還是各式各樣、千形百狀的雲石。

  每次乘車在新興縣與鬱南縣之間奔走,公路兩旁總有看不完的雲石廠,在汽車呼呼的行走聲中從窗前向後滑動着。它們色彩或平平,數量或泛泛,却是老家最引以爲傲的石文化的組成。

  厚實碩大的身軀,是雲石的力量。當我們踏着石階逐步登上高處,當我們享受着用巨型石頭堆砌的摩天大樓,當我們走在縱横交錯的阡陌之間,是否能感受到足下渾厚的雲石在爲我們撑托,撑托我們生命的重量。雲石用它的力量,無聲地、忠誠地堆砌着老家。不是女媧娘娘補天之材,却是建築家手中的良材。

  我懂,雲石,“有志歸完璞,無才去補天”。你的價值或遠不如珍稀的鑽石,外貌或遠不如瑰麗的瑪瑙,但你却是我們雲浮的脊梁,用力量支撑起城鄉間林林總總的事物。天賦你的力量,能容人之所不能容,承人之所不能承,是造物者無限睿智的凝聚之物。

  嵯峨的形貌,是雲石的個性。因爲形貌迥异,它們的用處各异,也許不一定能活得很昂揚,也不一定能活得很燦爛,但它們必定活出自己的個性,活出自己的人生。千嬌百媚的它,或化作一抹景致裝飾了園林景色;圓滑沉實的它,或化作一套石藝桌椅俯身供行人休憩之隅;紋理分明的它,或化作雕刻家手下呼之欲出的藝術品;姿色平平的它,或化作碎石以點綴通幽曲徑。

  我懂,雲石,“蒼然兩片石,厥狀怪且醜”。但天生我材必有用,你總會有屬於你的精彩。從山中開採獨立而出之時,你已經默然守在路旁,等待,等待自我個性的張揚,等待自我價值的昇華之日,不卑,不亢。

  大勇無畏的剛强,是雲石的靈魂。在山間之時,每一塊雲石都飲盡瞭風霜雪雨,每一塊雲石都飽嘗了歲月的洗禮,萬古不移。千磨萬鑿出深山的它們,不似玉石般嬌氣,未有絲毫對存放環境的挑剔,只是泰然處於簡陋的鐵棚之下,形質不變。修路人用鐵鎚將它們粉碎,建築師用轉輪將它們切割,雕刻家用尖刀將他們雕琢……倘若雲石有如人般鮮活,該是會哭吧!然而又不然,爲了成就自我,他們選擇了放棄安逸與平庸,如今應是咬緊牙關强忍苦痛吧。

  我懂,雲石,“不求安如玉,瀟灑作頑石”。鳳凰在成爲王者前,也經過那痛徹心扉的涅槃;蝴蝶在破繭振翅前,也承受過作繭自縛的苦痛。同樣的,你,雲石,經歷自然的日曬雨摧讓你堅韌,經歷人工的打鑿磨礪讓你蜕變。

  可惜,我自覺享受了太多甜膩的時光,獲取了太多輕鬆的幸福之後,我驀然發現有一種精神已被丢失了,不禁悵然若失。那種精神,大概就一直在老家的雲石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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